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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做妾不好吗
“楚楚，做妾也没什么不好的。”
正值朔州城大雪纷飞的季节。
顾府里，到处弥漫着寒冷的气息。
伯父和伯母一脸凝重地走到我面前，缓缓告诉我一个消息：“顾桑要娶亲了。”
庭院中，冰天雪地，寒风呼啸着。
顾桑光着臂膀，正被伯父罚跪在那里。
伯母心疼极了，哭着扑到他身前，用身体护着他，大声说道：“是我自主主张去提亲下聘礼的！”
“要怪你就怪我好了！”
顾伯父怒目圆睁，冷哼了一声。
他缓缓放下手中那根已经带血的荆条。
再看顾桑的后背，早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可他脸上，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他只是幽幽地把目光投向我，眸子中冷若冰霜。
八年前，顾家遭遇大祸，被人诬陷，一时间危在旦夕。
仇家四处追杀，顾伯母当时正怀着顾桑，挺着个大肚子，整天东躲西藏。
我爹娘身为顾家的奴仆，为了保护顾家，毅然冒充他们。
最终，顾家换来了平安喜乐。
而我，却成了孤女。
顾伯父牵着我的小手，我小小的身躯穿着白色的丧服。
我有些懵懂地跪在灵堂前，望着爹娘的灵位。
我抬起头，问顾伯父：“我爹娘呢？”
顾伯父眼神颤抖，声音有些哽咽：“他们死了。”
“死是什么？”我当时年纪还小，根本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
只是心中有一种感觉，他们好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顾伯父沉默不语，只是悲怆地痛哭着。
自那以后，我就成了顾家的养女。
准确地说，是童养媳。
顾伯父因为爹娘的事情，一直觉得对我有愧。
从小，他就给我和顾桑订下了婚约。
伯母还把顾家代代相传的翠珠钗送给了我。
我和顾桑从小青梅竹马，他比我大三岁。
我事事都跟在他身后，就像个跟屁虫，怎么赶都赶不走。
一开始，顾桑还有些抗拒我。
有一次，他皱着眉头对我说：“你别老跟着我。”
但不知为什么，被顾伯父叫去训话之后，他就不再烦我了。
他上树掏鸟蛋的时候，我站在下面，大声呐喊助威：“顾桑哥哥，加油！”
他给夫子画大花猫脸的时候，我在一旁捂着嘴，偷偷地笑。
他把顾伯父珍爱的金丝雀放走，我就装作没看见。
从小到大，我就好像一直是他的影子。
虽然顾桑摘了鸟蛋砸在我头上，把我痛得哇哇大哭。
我哭着对他说：“顾桑哥哥，你怎么能这样！”
虽然顾桑告诉夫子是我搞的鬼，害我被夫子打了戒尺，罚去抄书。
我委屈地对他说：“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虽然顾桑打开鸟笼，顾伯父发现后气的火冒三丈，他把黑锅甩在我头上。
我无奈地说：“顾桑哥哥，你太过分了。”
但是……谁让他是顾桑呢。
在我心里，顾桑就是天下第一最好的少年。
我喜欢这个大三岁的哥哥。
所以，等我再长大一些，知道自己和顾桑有娃娃亲之后，
我整个人兴奋得不得了，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不管他把我惹得多么生气，气到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只要顾桑事后稍微服个软，
再给我带上一串冰糖葫芦，
我就总能跟没事人儿一样，立马止住哭鼻子。
其实啊，并不是那冰糖葫芦有多好吃。
顾桑每次给我的糖葫芦，味道都很酸，
酸得牙齿都疼了。
可是，那是他给我的东西，我心里就觉得甜滋滋的。
那时候，我和他是天下第一好的关系。
他就像阳光一样灿烂盛大，
在温暖的阳光之下，他笑得异常爽朗，
还一脸认真地说要娶我为妻。
“糊涂！你这样做，让楚楚怎么办？”
顾伯父气得声音都提高了，脸上满是愤怒。
“你让我怎么对得起她们周家？”
顾伯父气得不轻，双手气得微微颤抖。
再过几天我就成人了，
到时候我便会嫁给顾桑，成为顾家真正的儿媳。
可当顾桑说出自己即将娶亲的消息后，
顾伯父瞬间火冒三丈，大发雷霆。
他瞪大了眼睛，怒喝道：“谁家女子？去给我把亲退了。”
“这逆子必须娶楚楚过门，我答应过的！”
伯母在一旁轻轻回应道，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是宁国公家的小女。”
当“宁国公”三个字一出来，
顾伯父的神色骤然愣了一下，
他原本愤怒的表情瞬间凝滞，
就像一尊雕像缓缓凝固住，声音也有些哽咽。
“宁国公......”
宁国公可是朝廷重臣，
他家膝下有三个女儿。
大女儿入宫，如今已经成为了皇后，
二女儿则嫁给了那位在边关抵御外族的将军。
那可真是皇亲国戚，恩宠正盛啊。
顾伯父想了半天，眉头紧紧皱着，
才从嘴里勉强憋出来一句话：“那，那也不能辜负了楚楚......”
“不如，就让她稍后做妾吧。”
顾伯父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
顷刻间没了力气责骂顾桑，
他把手中的荆条一扔，背过手进了屋子。
伯母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冻得通红的宝贝儿子，
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万般疼痛。
她于心不忍看着这一幕，只好扭头进去劝顾伯父。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
伯母抬头有些唏嘘地看着我，
她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楚楚，做妾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个，翠珠钗......”
她的视线看向我头顶一直引以为傲、戴在头上的宝蓝点翠珠钗。
我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心里有些心灰意冷，还是伸手取了下来。
随后，我默默地将这钗子还了回去。
那是顾家世代传给儿媳的，
而我，一个注定当妾的女子，自然没有资格戴着它。
我害怕顾桑冻坏了身子，
赶忙去拿了件衣裳，想给他披在身上，让他暖和一些。
顾桑一把将大衣扯了过去，
他有些怨恨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怒火，
冲我说道：“周楚楚，你为什么非要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天底下男人是死绝了吗？”
「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儿，我改还不行吗？」
我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顾桑，满心都是不解和委屈。
他却皱着眉头，眼神冷漠，不耐烦地开口：「宁国公何等权贵，你别挡了我的青云路。」
朔州城里，雪似乎下得更浓烈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无数白点落在我的身上，很快就覆盖了我的肩头和发丝。
北风凌冽，像锋利的刀刃，割着我的脸颊。
我静静地站在雪中，望着远处，心中满是凄凉。
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个陪着顾桑哥哥上树，一起吃糖葫芦的过去。
大雪皑皑，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封闭了我的心门。
朔州城的寒冬腊月中，再也没有青梅竹马的那个夏天。
第二章要婚书，还你就是
顾桑被罚跪在雪地里，已经过了半晌。
雪花不断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子渐渐僵硬。
顾伯父在屋里，怒气似乎消了一些。
伯母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着：「老爷，消消气吧，桑儿他还小，不懂事。」
顾伯父哼了一声：「这逆子，太不成器了！」
伯母又说：「还是先把桑儿弄进来吧，别冻坏了身子。」
顾伯父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把他弄进来。」
伯母连忙从里屋走出来，着急地呼来贴身丫鬟碧月和几个下人。
「碧月，你们赶紧去把少爷抬进来，小心着点儿。」伯母急切地说道。
碧月和下人们匆匆跑到顾桑身边。
此时的顾桑，身子已经冻僵了，眼角还挂着冰霜。
下人们小心翼翼地将他抬起来，往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炭火烧得正盛，暖烘烘的。
府里早就烧好了姜汤，放在桌子上。
顾桑被抬到床上，身上披了厚厚一件貂皮大衣。
他整个人面色被冻得通红，嘴唇也有些发紫。
尤其是后背上荆条抽出的血迹，已经凝固起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顾府中的一众人等都围着顾桑打转。
伯母心疼地说：「桑儿啊，你这是何苦呢，让娘心疼死了。」
碧月也在一旁轻声说：「少爷，您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
我站在冰雪中，满头雪花覆盖头顶。
雪落在我的睫毛上，让我的视线有些模糊。
顾桑的话听上去让人很冷，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我神色微动，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许久才挪动身形。
我心中不禁疑惑，宁国公的宝贝女儿如何跟顾桑认识的？
这件事我无从得知。
但是那个跟我有着娃娃亲的顾桑哥哥，好像变了模样。
再次见到顾桑的时候，我已经去找了城里的大夫来给他瞧病。
我带着大夫匆匆走进屋子，对大夫说：「大夫，您快看看顾桑的伤。」
大夫点了点头，走到床边。
顾桑身子趴在床上，大夫给他用药的时候，他整个人神色扭曲。
「嘶……」顾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看起来他应该很痛。
大夫离开时候叮嘱了几句：「这伤需要好好调养，不能乱动，按时服药。」
说完，就给了药方。
顾桑动弹不得，只能安静的趴在床榻上。
我看着炭火炉子，想着让他暖和些。
「我把炭火炉子放得离你近些吧。」我轻声说道。
我尽量将炭火炉子放得离他近些。
看着顾桑受伤的样子，我有些心疼。
「顾桑，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我关切地问道。
他眸子冰冷，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愤恨不平。
他恶狠狠地说道：「滚开，就是因为你，我才会遭这种罪。」
我愣住了，心中一阵刺痛。
他又接着说：「周楚楚，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放过......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怎么一向平日里笑颜如花的顾桑哥哥，变得对我如此厌恶？
那年他偷跑出去，在烟花楼看花魁。
他在烟花楼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花魁，满脸痴迷。
他一掷千金，打赏银钱无数。
那些银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还为了那穿粉带红的花魁姑娘和别人大打出手。
他们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事情都闹到了衙门那里去。
衙门里，捕快们把他们拉开，顾桑还在那里叫嚷着。
最终还是伯父出面，才把他保全出来。
回到府上以后，伯父大怒。
伯父气得满脸通红，手里拿着戒尺，大声吼道：「你这逆子，太不像话了！」
为此拿着戒尺就要家法处置。
当时我死死护在顾桑身前。
我张开双臂，大声说道：「伯父，您别打他了！」
我劝告伯父息怒。
伯父生气地说：「你让开，这逆子必须要教训！」
戒尺落下来的时候真的很疼。
「啊！」我疼得叫出声来。
戒尺抽在我小小的身体上红通通的一大片。
但是顾桑被我保护的很好。
他说着一些顶撞的话：「我没错，我就是喜欢那花魁！」
顾伯父抽了几下，看我这样护着顾桑。
最终，他还是停了下来。
手中的戒尺被狠狠地扔在地上，随后转身离去。
他及冠那年，意气风发。
和几个要好的同窗好友，在朔州城里策马奔腾。
马蹄哒哒，扬起一路尘土。
他们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真有那“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气势。
那夜，夜色已深。
顾桑却还没有回来。
顾府上下一片焦急，派出了很多人四处寻找。
我当时虽然大病初愈，身子骨还十分虚弱。
但心中实在放心不下，执意要出去寻他。
我脚步虚浮，在寒风中瑟瑟前行。
最后，在一处烟花之地，我看到了他。
顾桑整个人狼狈不堪，头发凌乱，衣服也破了好几处。
正被几个人从里面扔了出来，那些人照头就打。
“没钱还敢来花酒？”一个粗壮的大汉恶狠狠地说道。
“明月姑娘可是头牌，居然敢白吃白喝？”另一个人也跟着骂道。
我心头一横，顾不上害怕。
快步走过去，用力拉开他们。
我颤抖着双手，把腕上的碧蓝玉镯子取了下来。
这镯子，是我爹娘留在世上唯一的遗物。
我紧紧地握了一下，还是递给了对方。
好在它还值些钱，对方这才肯放人。
顾桑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走路都有些不稳。
他无所谓地抹了抹鼻子，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朝我说道：“楚楚，这次还真是谢谢你了。”
“要是被我爹知道，恐怕就遭了。”他又小声嘀咕着。
“帮我这一次，我真没喝花酒......他们带我来的，我就是觉得好奇，跑来看看！”他急忙解释。
我替顾桑隐瞒，那是第一次在顾伯父面前说了谎。
回到顾府，炉火滋滋地烧得正旺。
可顾桑眼睛里曾经的那种炙热，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原本想问他怎么了，话到嘴边又咽下。
现在答案却很明显。
我沉默不语，缓缓地伸手，将方才取来的婚书拿出来。
用力朝顾桑扔了过去。
婚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他脚边。
他有些愣神，惊讶地看着我：“楚楚......你这是？”
但他眼中还是难以掩饰看到那婚书时候的欣喜。
我冷冷地说道：“你不是要娶宁国公府上的小姐吗？”
“这儿时的婚书，本就是当时不懂事，胡乱写的，做不得数。”
“你就是想要回这个吗？”
“顾桑，我成全你们，祝你早生贵子，子孙满堂，有情人终成眷属。”
顾桑的眼睛里透出疑惑的神色。
这下该轮到他有些慌乱。
他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
才后知后觉地蹲下身子，谨慎把婚书收了起来。
顾桑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伸出手来，朝我这边挪动了一下身子。
“楚楚，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声音有些颤抖。
“而且爹娘已经说了，我还是喜欢你的，你大不了可以做妾。”
做妾？
这两个字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我的心。
听起来，我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和高贵的国公府千金比起来，做妾好像不吃亏。
但是顾桑，我不接受。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抱歉，我要的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顾桑，难道你以为我贪图你顾府的荣华富贵，甘心屈于人下吗？”
窗外，北风呼啸而过。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进来，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化了。
顾桑说出来的那些话语，比朔州城里漫天飘飞的冰雪还要凉。
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我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呢？
我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语气平静地低下头，看着他。
“顾桑，是你自作多情了。
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
“从今往后，你我还是以兄妹相称吧。
可别让那国公府的千金生出什么误会。”
“你说是不是啊？顾桑......哥哥。”
第三章宁玉瑶
顾桑被责罚的消息，很快就走漏了风声。
这消息在朔州城里迅速传开，自然而然地，也就传到了那位宁国公的宝贝小女儿宁玉瑶的耳朵里。
其实啊，宁国公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对于顾桑贸然上门求亲这件事，心里都有点不太中意。
毕竟，他们宁家现在可是如日中天。
在朝野内外，正是权势正盛、恩宠至极的时候。
就算是嫁女儿，那也得讲究个门当户对。
像顾家这种没什么影响力，甚至隐隐约约走下坡路的家族，根本就入不了宁国公的眼。
有一天，顾桑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国公府，谈起了提亲的事情。
宁国公当时就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不过呢，大家都知道，这位宁国公对自家的宝贝女儿那可是极为疼爱的。
毕竟，他有三个女儿，如今就只有小女儿还待字闺中。
国公平日里也经常操心小女儿的婚事，做梦都想着给她找一个好夫婿。
现在，大女儿在宫中，时常陪伴在陛下身边，想见上一面可太难了。
二女儿跟着将军，整天待在边境那苦寒之地，路途实在是太遥远了。
所以啊，宁国公夫妇俩就想着，要替小女儿在附近找一门好亲事。
这样平日里也好互相走动走动，沾沾儿女们的福气。
可顾桑在朔州城里有不少不好的名声。
因此，宁国公对他上门提亲这件事，心里隐隐有些不悦。
顾桑上门的时候，表现得谈吐举止相当得体。
这让宁国公有些错愕。
宁国公只是稍微说了几句话，就把顾桑给打发走了。
后来，在宁玉瑶好声好气的劝说下。
宁玉瑶说：“爹爹，我看顾桑这人挺好的，我挺喜欢他的。”
宁国公看着自家女儿确实对这小子情投意合，很是喜爱。
他想了想，摆了摆手，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
宁玉瑶的轿子停在了顾府大门前。
听到宁国公府上的贵人要来，这对顾府来说，可是头等大事。
顾桑因为被打得皮开肉绽，到现在还躺在床榻上，根本动弹不得。
顾伯父和伯母恭恭敬敬地站在侯府大门前。
顾伯母一见到宁玉瑶，就像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
顾伯母热情地说：“哎呀，玉瑶姑娘，可算把你盼来了。”
她表现出无比亲热的模样。
而宁玉瑶呢，整个人气质高雅。
她穿着一身锦绣华服，淡黄色的长裙拖在地面上。
整个人美得就像从话本小说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她的气质，那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宛如天山上的一朵雪莲，静静地绽放，给人一种平静又舒适的感觉。
宁玉瑶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和周围的人寒暄了几句，声音轻柔悦耳。
随后，她便径直朝着顾桑那边走去，心里想着要看看自己这位未来夫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我煎完药以后，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汤。
脚步轻轻的，准备去顾桑的房间里喂他喝药。
可一进门，就瞧见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东西。
七七八八、满满当当的，全是名贵的药材。
想来这些就是这位宁大小姐带来的东西了。
一时间，那房间里竟然连我手里的托盘都有些放不下了。
看着我走进来，宁玉瑶正和顾桑交谈着。
她转过头，脸上带着自来熟的笑容，冲我浅浅一笑。
然后很自然地把托盘接了过去。
她一边亲自喂顾桑喝药，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
接着，她又朝顾桑问道：「哎，顾桑，对了，这莫非......就是你时常说的那个周家妹妹？」
顾桑的眼神看向我，似乎有些心有惭愧。
很快，他把头撇向了一边，只是缓缓地低了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妹妹......我成了他口中的妹妹。
虽然我已经与顾桑划清了界限。
但听这话的意思，敢情他一开始和这位宁大小姐交往的时候，就已经把我当成妹妹来看待了？
这就是他想要走的青云路吗？
我看着顾桑，他看着宁玉瑶的眼神里充满着一股火热。
那一刻，我竟然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对这位宁小姐真的喜欢。
还是只是看中了她名门望族的家世背景。
不过，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顾桑认同这个说法，我的心还是微微颤了一下。
宁玉瑶照顾顾桑喝完药之后，把空碗轻轻放下。
然后她走过来，冲我打了个招呼，眼神里带着笑意。
她颇有些惊讶地冲顾桑说道：「你这个妹妹当真是天生丽质，冰雪聪明，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周家妹妹呢。」
宁玉瑶说着话，急忙从头上拿下一个好看的簪子。
她把簪子递到我手上，说道：「喏，楚楚妹妹，这个给你。」
「第一次见面，这是我一点小小的见面礼，还请你千万收下。」
那簪子通体明亮，上面镶嵌着点点珍珠宝玉。
在光线的照耀下，看起来光彩照人。
而我一眼就认出了这簪子。
这是顾伯母珍藏多年的首饰，平日里就连她本人也不舍得使用。
但没想到现在这么珍贵的东西，居然就到了宁玉瑶手里。
而且我抬头看去，她的发髻上明晃晃的。
有一只翠绿色的头钗显得格外耀眼。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东西。
那便是前些日子，顾伯母问我要回去的那只翠珠钗。
没错，我心里暗自想着。
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既然这簪子，是他们顾府给准儿媳的东西。
如今顾桑和这位宁小姐好事将近。
把这种物件交给宁小姐，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瞧着眼前这位大小姐，看到这么珍贵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说送给我就送给我。
就仿佛赠送一件平常的物件一样……
那一刻，我心里有些诚惶诚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只是稍稍推脱了一下，想把那簪子还回去。
我说道：“这怎么行，无功不受禄。”
接着又说：“再说这簪子太过贵重，宁小姐还是自己好生保管才是。”
可宁玉瑶说什么也不肯把簪子拿回去。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温柔地说道：“这不过就是支簪子而已，值不了多少钱。”
又笑着说：“楚楚妹妹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府上还有很多呢，改日多送你一些。”
然后接着讲：“再说了，既然我马上要嫁给你哥哥，那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这是我送给妹妹的一点心意，还请你千万接受。”
看着宁玉瑶那灿烂天真的笑容，我嘴巴张了张，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把那珍贵无比的簪子收了起来。
我心里琢磨着，这簪子，应该能值不少钱吧？
要是卖了，应该能换回之前为了把顾桑赎回来，抵押在那烟花柳巷之地的玉镯子了吧？
拿着这支簪子，我的心里不禁泛起了欢喜。
自从把爹娘留给我的玉镯子送出去之后，我一直在不停努力地积攒钱财。
可可惜啊，到现在，离赎回镯子所需的数目还是差了许多。
现在眼前的宁大小姐随意一出手，就替我把心里的这块大石头给缓解了。
说实话，对这个宁玉瑶，我并不反感。
甚至内心居然还有那么一点浅浅的感激。
第四章婚宴那天，他回来了
没和她多说几句话，突然，门外进来了一个身影。
是顾伯母的贴身丫鬟，她进来后，把我喊了出去。
她说道：“小姐，伯母有事来寻您。”
我得了话，就跟她一同走了出去。
我离开的时候，宁玉瑶正和顾桑有说有笑的。
两个人看起来好不快活，真真是一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模样。
我的眼神慢慢收了回来。
我来到顾府的偏殿之内。
只见顾伯父和伯母两个人此刻正神色严肃地坐在那里的主位上。
见我缓步走了进来。
顾伯父一言不发，随后缓缓起身。
整个人向下一跌，看样子就要在我面前跪下来。
一边的顾伯母看到他这种情况，一时间也有些惊讶。
还好我及时把顾伯父给扶住了。
我突然面露疑惑，问道：“伯父，您这是为何？”
「伯父，你这是为何呀？」
我满脸疑惑，看着面前一脸忧虑的顾伯父。
「快快起来，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顾伯父连忙伸手，想要扶我起来。
顾伯父这才停下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面色依旧带着深深的忧虑。
他一脸忧愁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无奈，声音都颤抖起来。
他看起来心里好像藏着许多苦衷，嘴巴动了动，最终只唉声叹气了一下。
随后，他缓缓抬起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哎~楚楚，都怪伯父，我没用啊。」
顾伯父的声音里满是自责。
我有些好奇，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
「如今事情已经成这样，顾桑向宁大小姐提亲的事情，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
顾伯父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国公府权大势大，不是我们顾府可以得罪得起的，因此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顾伯父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试探。
「为今之计，只有让他们俩在一起。」
顾伯父无奈地叹了口气。
「至于楚楚，倒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顾伯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
我心里暗自琢磨，我还当顾伯父母火急火燎地把我找过来干嘛，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但不消他们说，我心里早就已经做了决断。
他们显然是想让我把儿时定的婚约拿出来。
我冷笑一声，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我看着他们，认真地说道：「伯父伯母，我知道，我看得出来你们很喜欢宁小姐，顾桑也很喜欢宁小姐。」
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至于婚书，我已经还给顾桑了。」
我淡淡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从今以后，我和他只是兄妹，我只是妹妹，仅此而已。」
我坚定地看着他们，眼神里没有一丝犹豫。
听到我这一番话，顾伯父和伯母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一时间有些愣神，显然我答应得这么干脆利落，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但顾伯母最先反应过来。
她见状故意演起了苦情戏码，眼睛红红的，甚至抬起袖子，掩面抽泣了一番。
接着，她才看着我，颇有些心疼地说道：「放心楚楚，我们顾家会补偿你的，等过一阵子。」
顾伯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安抚。
「一定让那小子娶你做妾。」
顾伯母拍了拍我的手。
「放心，虽然名义上是妾，但我和你顾伯父都会把你当正宫来看待的。」
顾伯母信誓旦旦地说着。
「只是名分问题而已，这一点你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顾伯母的眼神里满是真诚。
做妾？听到这两个字，我顿时就有点反感。
可怎么所有人都希望我给顾桑做妾？
难道就因为大家都看出来我喜欢他？
看来我刚才的意思说的不清楚。
我看着伯父和伯母，郑重其事地眉眼一抬。
我认真地对他们说道：「伯父伯母，此事不必再说，从今之后我只是顾桑哥哥的妹妹。」
我的语气很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见我这么干脆利落，顾伯父和伯母也并没有多言。
他们既然抱上了宁国公府这么一条大腿。
当然无人在意我的感受。
至于让我做妾......恐怕在他们眼里，这是对我的恩赐和奖赏吧。
但这种奖赏恩赐，我感到有些厌恶和恶心。
顾桑和宁玉瑶的婚宴上。
这一天，朔州城热闹非凡。
大街小巷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桩喜事给吸引住了。
朝中的大小宾客，纷纷赶到了顾府。
他们衣着光鲜，谈笑风生，场面隆重又热闹。
这可是国公府家的婚宴，各种规格都是顶级配置。
喜宴上，珍馐美馔摆满了桌，酒香四溢。
那一天，我看到宁玉瑶身着华丽的红色喜装。
那喜装绣工精细，金线银线交织，凤凰牡丹栩栩如生。
八抬大轿稳稳地抬着，前面车马开路。
马匹高大健壮，毛色油亮，马车装饰精美。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声音震耳欲聋，硝烟弥漫在空中。
送上的各种礼品，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玩字画，数不胜数。
顾府这一天，上下内外都张灯结彩。
红灯笼高高挂起，随风摇曳，映照着每个人的笑脸。
一片喜气洋洋的场景，仿佛整个府邸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而在众多宾客之中，一个人的身影格外明亮晃眼。
陆明川穿着一身银白盔甲，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他身姿挺拔，英姿飒爽，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被人注意到了。
他大踏步地走进来，步伐坚定有力。
脸上带着无比温柔的神色，眼神中透着喜悦。
他直直地朝顾桑走了过来，抬起手掌，轻轻击打了一下顾桑的肩膀。
顾桑满脸笑容，走过去和他开心地拥抱在一起。
两个人分开之后，顾桑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明川。
他瞬间笑得无比畅快，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问道：「明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明川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反而是面色有些故作阴沉，看着顾桑，责备起来。
「我这也是前方战事刚结束，才刚刚回来。」
「这不一进城，就听说你今天娶亲。」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提前给我通知一下。」
顾桑有些尴尬地揉了揉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在前方战事正吃紧，我这点小事，怎么好打扰你......」
陆明川放声笑了笑，笑声爽朗。
然后又伸着脑袋，左右看了一下。
他寻了好久，都没看到新娘子的身影。
又颇有些好奇地，朝顾桑凑近了一些。
冲他小声地问道：「对了，楚楚那丫头呢？」
「今日你和她的好事情，怎么着也应该要楚楚过来敬我几杯。」
「也好让我看看她这个新娘子的风采如何。」
话题聊到这里，顾桑的脸上突然凝固住了。
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虑。
这时候我恰巧走了过来。
看到陆明川回来，我的神色不由得一亮。
陆明川自幼和我还有顾桑三个人，儿时就是玩伴。
小时候，我们一起在院子里玩耍，捉蝴蝶、捉迷藏。
只是随着年纪稍长一些，陆明川就随着他爹去了边关。
这些年，他都在外面抵抗蛮族的入侵。
整个人好些年都不曾回城。
现在突然回来，看到他完好无损。
他的身体不仅强壮了许多，肌肉更加结实。
而且面色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那一股调皮捣蛋。
反而显得沉稳了不少，眼神中透着坚毅。
陆明川问到这里，见眼前的顾桑忽然沉默不语。
表情显然很不对劲，眉头微微皱起。
他一时间也皱起了眉头，正打算再开口问话。
就听到后面传来了我响亮而又清澈的声音。
「明川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陆明川正走着，听到我的声音，缓缓回过头来。
他看到我后，原本冷峻的脸上先是绽开了一抹开心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暖阳，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寒意。
可紧接着，他的脸色骤然紧绷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动了动眼珠子，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眼神里满是疑惑。
随后，他缓缓开口问道：「楚楚，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是你和顾桑的婚宴吗？可这......」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看到我穿着一身便装，根本不是新娘子的打扮。
陆明川微微错愕，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显然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状况。
我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顾桑，他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我便替他把话说了出来，语气平淡地对陆明川解释道：「明川哥哥，你才刚回来，不知道今天是顾桑和宁国公府宁小姐的婚宴。」
「宁国公府......宁小姐？」
第五章半生雪
听到我说出这句话，陆明川的神色更加疑惑了。
他微微歪着头，眼神里满是不解，嘴里喃喃重复着：「宁国公府的宁小姐？」
不过片刻之后，他好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扭过头来，眼神里带着些许不满，直直地看着顾桑说道：「顾桑，楚楚说的是真的吗？你娶了宁国公府的大小姐。」
顾桑在陆明川面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给出了回答。
听到顾桑亲自点头承认，陆明川有些恍惚，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
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陆明川自然能察觉到我和顾桑之间曾经擦出的火花，还有那些彼此心生爱慕的点滴往事。
看着眼前张灯结彩的场景，顾桑要娶的却是别人，陆明川不禁心生感慨。
他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往日不可追的哀叹神情。
但转眼之间，陆明川的神色忽然恢复了明亮。
他话锋一转，把自己的心绪隐藏起来。
他不再谈论这件事，而是把目光投向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然后点了点头，铿锵有力地说道：「嗯......楚楚，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出落得这么水灵了，也是一个大姑娘。」
我看着陆明川棱角分明的脸庞。
多年的征战生活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沧桑和伤痕，那一道道皱纹仿佛是岁月的印记。
但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浑身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力量。
我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说道：「那当然了明川哥哥，你都多长时间没回来了？」
「话说倒是你在战场上打仗，整天风餐露宿的，现在看到你整个人挺好的，那我也就放心了。」
陆明川眉头一挑，看着我，笑容愈加浓烈起来。
他有些畅快地问道：「呵！看来咱们楚楚还真是长大了，都懂得关心人了。」
「记得以前小时候我们三在一起的时候，是谁整天围在顾桑屁股后面转，整天哭着喊着说，顾桑哥哥顾桑哥哥。」
「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心里除了顾桑哥哥以外，终于也看得见我了......这可当真是难得，难得！」
陆明川会心一笑，说完这句话。
他不经意间一抬头，突然发现我和顾桑两个人正站在那里。
只见我们俩神情都有些错乱，还带着几分低迷。
陆明川瞬间就反应过来，在这个场合说那些话，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改口，还自顾自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说道：「嘿，你瞧我这张嘴！说这些干嘛......来，顾桑，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啦。」
世家大族举办的婚宴上，热闹非凡。
大家都在饮酒作乐，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一个个小团体。
如此盛大的喜事，自然少不了一些娱乐活动来增添气氛。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投壶射箭这类活动是必不可少的项目。
国公府在此次婚宴上，精心设置了投壶游戏。
毕竟，作为他们国公府的准女婿，得文武双全、才貌兼备才行。
宁国公给下人使了个眼色。
很快，许多被摆放在不同距离处的各色投壶，就安置妥当。
这一画面吸引了很多人，大家纷纷围了过来，在此间驻足停留。
如果仔细看，就不难发现，这次的投壶和以往的游戏有些不一样。
每个形制不同的投壶上都挂了一块牌子。
牌子上面分别显示着不同的字样，看起来都是各种花朵的芳名。
比如，距离最近的投壶上，赫然写着「牡丹」两个字。
投壶旁边的花篮里，一朵色泽艳丽、争奇斗艳的牡丹花，醒目地摆放在里面。
最远处的投壶木牌上，则写着「半生雪」三个字。
旁边的花篮里，一束通体透白的花朵安静地躺在那里。
这束花花瓣绽放得愈加璀璨，仿佛金银通灵一般。
站在顾桑身边的宁玉瑶，在这个时候适时地开口了。
她朝顾桑看了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对他说道：「顾桑，你看那个，半生雪。」
顾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道：「这花有什么特别的吗？」
宁玉瑶兴致勃勃地说：「我听爹爹提起过，这种花朵最为奇特，尤其是绽放的时候，在夜间更加美丽。据说中原之地都很少见，是特地从西域那边弄来的。」
顾桑明白了她的意思，瞬间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脯说：「玉瑶你喜欢，那我就帮你把它赢下来。」
在如此盛大的场合，作为新郎官的顾桑出马，众多宾客都很识趣地把风头让了出来。
只见顾桑一手稳稳地持着箭矢。
其实对于这种武夫干的事情，他并不擅长。
不过，好歹他的投壶技艺还颇为精通。
这次的比赛，也是宁玉瑶特意为顾桑设置的。
她就是想让顾桑出出风头，好在自家爹爹面前长长脸。
顾桑站在那里，眼睛紧紧地盯着「半生雪」投壶。
他瞄准之后，心思一沉，顺手将手中的箭矢扔了出去。
可就在这时，忽然另一个箭矢猛然从他的身后传了出来。
那支箭速度极快，顺势将顾桑的箭矢在半空中弹飞开来。
紧接着，那一只陌生的箭矢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半生雪」的投壶之中。
只听一个声音传来：「哎呀，不好意思，顾桑。一不小心投偏了。」
顾桑有些愤愤不平地回过头去，正准备大发雷霆。
但就在这时，我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陆明川那孔武有力的臂膀上。
那臂膀线条刚硬，肌肉紧绷，充满了力量感。
一时间，我刚要发作的话，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我皱着眉头，朝陆明川问道：「明川，你这是何意？」
陆明川看着我，双手一摊，脸上露出无所谓的神情。
他轻笑着表示道：「不好意思啊，顾桑，抢了你的风头。」
接着，他又指了指那花篮，说道：「但我看着半生雪挺奇特的，那花瓣洁白如玉，透着一种别样的美。因此也想拿来看看，不会扫了你的兴吧？」
毕竟是陆明川，不是别人。
身为朋友，说不生气当然是假的。
我心里的怨气就像一团火在燃烧，但我也只能强压住。
我冷哼一声，把头别了过去，不想再看他。
当着众人的面，陆明川缓缓朝我走了过来。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自信。
他先弯下身子，伸手去花篮里拿那朵半生雪。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轻轻拨开周围的花，将那一朵好看的白色莲花拿了出来。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花放在手上，就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缓缓伸出手，脸上若无其事，淡淡地说道：「喏，给你。」
我一时间有些错愕，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
我甚至缓了好久，才侧着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明川哥哥，你确定给我？」
这个时候，陆明川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露出清爽明亮的笑脸，那笑容就像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灿烂。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看着远方，认真想了一下说道：「对呀，我还记得从小到大，楚楚妹妹你最喜欢各种各样的花了。」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每次看到什么争奇斗艳的花，你眼睛都亮闪闪的，都一定要采集起来，然后送给某一个不知好歹的混蛋。」
说这话的时候，陆明川的余光明显是看向顾桑。
顾桑的脸，这一刻变得通红，就像熟透的苹果。
他有些局促地动了动身子，眼神也有些躲闪。
陆明川又说道：「所以这花这么好看。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懂养花，当然是送给楚楚妹妹你，最合适。」
陆明川把手掌缓缓摊开。
只是那原本还愈发璀璨的白色莲花，这一刻却有些惨不忍睹。
花瓣缓缓被揉碎了几片，显得凋零不堪。
第六章落花不是无情物
在场的宾客看到这个画面，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的声音就像嗡嗡的蜜蜂，在耳边响个不停。
「这陆明川怎么把花弄成这样了。」
「就是啊，好好的花可惜了。」
一旁的顾伯父伯母面色也微微不悦。
顾伯父皱了皱眉头，顾伯母轻轻叹了口气。
顾桑则是耍着小孩子脾气一样，稚气地把头扭到一边去。
他嘴里还嘟囔着：「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然后冷言冷语地去招呼别的客人。
反倒是宁玉瑶，她倒是因为没有因为陆明川喧宾夺主而生气。
她一边鼓掌称赞着陆明川的技艺不错，一边又凑过来。
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看了看那被陆明川揉在掌心已经有些凋零的半生雪。
然后她的视线看向我，语气平淡自然地说道：「楚楚妹妹。这花真好看，那洁白的花瓣就像你的肌肤一样纯净，看起来与你的气质很搭，陆将军竟然送给你，不妨收下吧，这毕竟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陆明川低下头，他看着掌心中被自己揉碎了的花瓣。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他顿时有些尴尬地扶了扶脑袋。
然后颇有些腼腆地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这花......」
陆明川很小就跟随他爹去了边境上。
在那里，他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苦日子。
每天都要面对生死考验，风餐露宿，生活十分艰苦。
要论起在战场上的表现，那他可真是无比英勇。
他满腔热血，奋力杀敌，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浑身上下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对于各种刀枪弄棒，他更是十分精通。
耍起刀来，刀光闪闪；舞起枪来，虎虎生风，那是完全不在话下。
但就是这样一个刚强热血的男人，遇上了这种娇滴滴、柔嫩的花朵，一时之间竟没拿住分寸。
他的手稍微用力了一些，力气捏得太大了些。
结果，竟然一不小心把花瓣都碾碎了些许。
陆明川的样子明显有些失落，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满是懊恼。
而我呢，却会心一笑，轻轻地把他手中揉碎的花瓣接了过来。
我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然后对他浅浅笑道：「没事的，明川哥哥，这样就很好看。」
陆明川的情绪依旧有些低落，他的眸子里逐渐暗淡下来。
他只是一脸郁闷地看着手中的花瓣，眼神中透着惋惜。
忽然，他喃喃自语起来：「只是有些可惜了，这花多好看。但现在恐怕要想再呵护起来......着实有些困难。」
我见状，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他：「明川哥哥，你振作起来。」
接着又说道：「那倒未必，俗话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我又轻声说：「这半生雪我已经看过了，明川哥哥，你的好意我已经心领了。」
一旁的顾伯母看到宁玉瑶和我们在这里有说有笑，她脸上的脸色愈加暗淡下来。
她朝顾桑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似乎在传达着某种意思。
顾桑心领神会，就点了点头。
然后他走过来，把宁玉瑶带到别处去了。
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的身影，陆明川肉眼可见地察觉到，我情绪上有些许落寞。
我微微低下头，眼神有些空洞。
他凑过来，小声地问我：「楚楚，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顾桑他不是跟你有婚约吗？怎么转眼间就娶了宁国公家的小姐为妻？」
陆明川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场合，不应该说这些事情。
但他心里实在是充满了疑问，便有些扭捏地问了起来。
对这件事我倒是看得很开，我只是笑了笑。
然后转过眼神，慢慢对陆明川挑明道：「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婚约又算得了什么。」
我又接着说：「你看顾桑哥哥他现在和宁小姐有说有笑，岂不是天生的神仙眷侣？」
陆明川这个时候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他的声音突然亮了起来，明晃晃地打断了我。
他的声音仿佛一道闪电，忽然好像击打在了我内心深处，打中了某一样原本就已经破碎的事物。
他大声问道：「那你呢？」
我？陆明川的话让我愣在原地。
我呆呆地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反倒是嘴角微微上扬。
我主动把话题挑到别处，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问道：「明川哥哥，那你呢？」
我又好奇地问：「这么好看的花，你送给我干嘛？」
我接着提醒他：「毕竟这朔州城中，朝野上下可都知道。宁安公主可是喜欢你的紧，你这样大庭广众的送我花，不怕她说闲话？」
陆明川和宁安公主的事情，在这朔州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话说仔细想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儿。
就瞧瞧陆明川那模样，活脱脱一位少年将军，浑身散发着英姿飒爽的气势。
他身材魁梧壮实，每一块肌肉都彰显着力量感。
面色十分英俊，那张好看的脸庞上，五官格外分明。
浓眉如剑，直插入鬓；双眸深邃，好似藏着星辰大海；鼻梁高挺笔直；嘴唇线条优美。
这可不就是从古书中走出来的、温柔如玉的将军形象嘛。
宁安公主呢，早些年和他一同在国子监入学。
每次陆明川去宫中向皇帝陛下汇报军情的时候。
宁安公主总会趁机凑过去，和他耍弄一番。
一会儿问问战场上的趣事，一会儿又故意找些话题和他搭话。
久而久之，公主殿下对这位陆将军的心意就毫不掩饰了，那简直就是有些穷追不舍的意思。
她会送陆明川自己亲手绣的荷包，会在他出征时默默为他祈福。
可俗话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但这话用在宁安公主和陆明川身上，实在是不合适。
也不知怎么回事，尽管宁安公主对陆明川百般示好。
今天送个小物件，明天写封情意绵绵的信。
可陆明川却一直冷漠地装作没看见。
不管公主怎么热情，他都丝毫没有回应公主殿下的心意。
眼下被问到这个话题，陆明川的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
他的眉头紧紧蹙起，形成一个小小的川字。
他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冷漠了下来。
脸上原本就不多的表情，此刻更是冷若冰霜。
“好端端的，你提她作甚？”
从陆明川的反应可以看出来，他对这位宁安公主殿下心底并不是很喜欢。
陆明川接着心思一沉，看着我说。
他微微低下头，眼神有些躲闪。
“我只是觉得这花，和楚楚妹妹你搭起来十分好看。”
说这话的时候，陆明川的神色明显有些紧张。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手指都泛白了。
纵然是驰骋沙场，见惯了多少明枪暗箭都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将军。
但这时候在我面前却如一只受了惊的小鹿一样。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慌。
整个人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认真盯着陆明川看的时候，发现他脸上的晕色好像多了几分。
他的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哦，真是这样吗？”
我特意故作深沉地打算捉弄他一下。
我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带着一丝坏笑。
陆明川整个人却支支吾吾。
他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好像要为自己找理由开脱，但想了半天。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嘴巴里始终也没憋出来一句话。
只能又重重地一点头，重复着刚才的话语。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当然了，不然还能怎样？”
这一刻他显得有些格外慌乱。
他的脚在地上不安地挪动着，身体也微微颤抖。
但我的眼神与他四目相对。
我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周围逐渐热闹的宾客和喧嚣的氛围。
人们的欢声笑语、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好像突然离我们很远。
周围的整个世界，突然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对上陆明川的眼神，一脸认真地，忽然对他开口。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陆明川，你喜欢我吗？”
陆明川慌了。
他的眼睛瞬间瞪大，眼神里满是惊愕。
他整个人愣在那里，似乎有些被我的这番话惊住了。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像一尊雕塑。
陆明川很想回答，但这一刻他的嘴巴似乎被粘在一起有千斤重一般。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但是陆明川的神色已经说明了答案。
他的脸涨得通红，头也低了下去。
他害羞得像一个小姑娘一样。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差点摔倒。
然后四处看了看，才发现没人发觉之后。
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眼神里满是紧张。
又走近一些，看着我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楚楚，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陆明川，要不你娶我可好？”
第七章赏你一记耳光
陆明川上门娶亲的那一天。
顾府门前的那条巷子里，车马一辆接着一辆，行人来来往往，队伍就像一条看不到头的长龙，始终不绝。
这热闹的场面，要是和顾桑娶宁玉瑶的那一天相比，那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明川，可是深受皇帝陛下看重的少年将军。
为了和我的这场婚事，他让当朝那位深受陛下宠爱的宁安公主，彻底断了念想。
甚至啊，他还在朝堂上，直接跪在陛下面前，恳切地恳求陛下赐婚。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今天这大喜事。
外面锣鼓敲得震天响，到处都洋溢着龙凤呈祥的喜气。
红绸子在风中飘啊飘，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可再看看我，坐在房间里，和外面的热闹比起来，显得格外安静。
贴身丫鬟明珠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我梳妆打扮。
她一边摆弄着我的头发，一边满脸欢喜地跟我说道：
「小姐，咱们这位陆将军啊，看来是真的对你喜欢得紧呢。」
「你瞧瞧，这些天送进咱们顾家的聘礼，就跟流水似的，哗啦啦地就没停过。」
我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明珠接着又说：「恐怕在朔州城里，谁家也没有咱们这么风光了。」
「就是和少爷娶亲那一天比起来，陆将军这场面也还是能把人惊得瞪大眼睛。」
我抬眼看了看她，问道：「真有那么夸张吗？」
明珠使劲点了点头，说：「小姐，那可不夸张。你看这新装，」
「这可是特地请江南那边上好的制造局，紧急加工赶制出来的。」
「成了之后，陆将军心急得不得了，八百里加急，让人直接送了过来。」
听了明珠的话，我眉头微微挑了挑。
眼睛不自觉地撇向旁边衣架上摆放着的那件锦绣华丽的鲜艳红衣。
那红衣上的金线在阳光里闪着光，绣的花栩栩如生，就像刚从花园里摘下来的一样。
江南制造局的刺绣工艺一直名声在外，那手艺，真是没话说。
我一开始，只是想着能让自己从顾府中解脱出去。
所以按道理来说，陆明川只是我在当时情况下唯一的一个选择。
至于说对他有多少爱意，我心里也没底，真的没法说出口。
看着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只能微微一笑，可心底却涌起了一堆复杂的情绪。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毕竟是我的婚宴。
要办，就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我要让他们顾家，让顾桑好好看看，我周楚楚脱离了他们顾家，一样能过得很好。
这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已经把我的心磨得没了棱角。
我知道，自从宁玉瑶嫁入顾府，在这顾府里，我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所以我必须得为自己谋个出路，而陆明川就是我的出路。
毕竟像我这样的女子，除了嫁一个好夫君以外，还能为自己谋划什么前程呢？
我心中感慨万千，眸子里也冒出一股冷漠的意味。
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我抿了抿嘴。
看着镜子里那凤冠霞披、一身锦绣华服的自己，鲜艳得竟然有些动人。
这一刻，我的眼睛里也透出了些许恍然的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有一阵动静。
我和明珠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门口看去。
片刻之后，一个高大的人影陡然走了进来。
他站在门口，喘着粗气，眼神直直地盯着我，问道：
「你嫁给他了，为什么？」
接着，他又提高了声音，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嫁给陆明川这个闷葫芦？」
「楚楚，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记着我的，对不对？」
顾桑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他的整张脸泛着微红，像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满脸的愤懑。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兄长，你刚新婚不久。」
「眼下啊，你该把心思都放在宁小姐身上。」
「多花些时间陪陪玉瑶才是正事儿。」
「怎么无缘无故地跑到我这儿来了？」
「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难道你不高兴吗？」
「高兴？你叫我如何能高兴起来？」
顾桑看起来有些癫狂，像是小酌了几杯，借着酒意。
他才敢当着我的面，把这些话挑明了说。
他气冲冲地一把推开衣架，那件鲜红的红装轰然倒地。
接着，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脚步缓缓向我靠近。
伸出两只胳膊，似乎想要把我拥入怀中。
我下意识地一闪身，让他扑了个空。
看到顾桑如此失态的模样，我的语气愈发冷漠。
我提高了声音，看着他，提醒道：「顾桑，请你自重！」
顾桑却只是抹了抹嘴唇，抬了抬眸子。
那眼神里，满是对我的不满和怒意。
「楚楚，你真是糊涂啊。」
「我都已经许诺会让你当妾了，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如今你倒好，居然瞒着我嫁给了陆明川那个闷葫芦。」
「他常年在边关作战，危险重重的。」
「保不准哪一天就死在外头了，你都不知道。」
「你这么年轻，嫁给他，难道是想守活寡吗？」
「住嘴！」我怒喝道。
「明川他待你跟兄弟一样，你居然在背后这样中伤他。」
「你还有没有良心？」
看到顾桑多次对陆明川出言不逊，我终于忍无可忍。
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让顾桑的神色微微一正。
他惊恐地侧着脑袋看着我，反应过来后，却又放松了一下。
「楚楚，我看你真是天真。」
「谁不知道咱们那位宁安殿下早就相中了陆明川。」
「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成亲，有没有想过后果？」
「万一日后宁安公主要是跟陆明川好上了，你觉得你能有好日子过吗？」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
顾桑还想借着酒劲撒泼耍赖。
就在这时，顾伯母和宁玉瑶闻声赶了过来。
看到顾桑在这里喝得酩酊大醉，撒酒疯。
顾伯母眉头一皱，赶忙叫来几个下人。
把顾桑扶到了一边。
接着，顾伯母脸色一沉，回过头来。
带着些许不满，冲着宁玉瑶发起了牢骚：「玉瑶，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
「但现在既然入了我顾家的门，那就是我顾家的儿媳。」
「作为娘子教导夫君，本就是你的职责。」
第八章连命都可以给你
“怎么如今让他吃醉了酒？”
顾伯母皱着眉头，满脸焦急，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今天可是陆将军上门娶亲的日子，这要是被他给撞见了，那可如何是好？”
她双手紧紧地绞着帕子，眼神里满是担忧，“到时候岂不是以为我们顾家怠慢？”
宁玉瑶站在一旁，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不过，她还是强忍着，没把不屑发作出来。
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伸手扶住摇摇晃晃的顾桑。
接着，她慢慢把顾桑扶了出去。
顾伯母看到宁玉瑶离开，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她的嘴角微微下垂，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满。
不过，很快她就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立刻露出了一脸笑容。
她走上前，拉着我的手，敦促着说道：“楚楚，这件事就是误会。”
她拍了拍我的手，语气带着一丝讨好，“我看就不必让陆将军知道了，就当没发生过，你看怎么样？”
我抿嘴笑了笑，看着顾伯母，回答她：“兄长只是吃醉了，伯母不用担心，我知道的。”
顾伯母听了我的话，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加盛大了。
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咧得大大的，居然难得地开始吹捧起我。
她点了点头，态度愈加良好，比当初对待宁玉瑶还好上几分。
她拉着我的手，说道：“楚楚，我就知道我们家桑儿配不上你。”
她竖起大拇指，满脸笑意，“现如今得亏没让你跟他在一起。”
她凑近我，神秘兮兮地说：“那陆将军，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她拍了拍我的手，一脸羡慕，“嫁进他们家，以后楚楚你尽管享福就好了。”
瞧瞧，这一副说辞多让人动听。
但明眼人谁不知道，顾伯母捧的哪里是我的面子。
明明是看着陆明川得罪不起的份上。
而且这些天以来，陆明川给顾府送上的聘礼确实丰盛。
不然换了平时……
我扪心自问一下，在顾府这么多年以来。
顾伯母她什么时候主动来看过我一次？
我身披红装，盖着红花大盖头。
坐在轿子里巡街，从顾府被陆明川接走的时候。
街上看热闹的人群络绎不绝。
一个人指着轿子，大声说道：“看看，那就是陆将军娶的妻子。”
另一个人接话道：“据说是顾府从小收养的义女。”
又有一个人说道：“什么义女，你不知道吗？”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江南周家，那可是以前赫赫有名的一代富商。”
他摇了摇头，满脸惋惜，“据说是早些年的时候，顾家落了难。”
他伸出大拇指，一脸敬佩，“他们周家拼死营救，这才保全了他们。”
一个妇人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好端端的姑娘嫁谁不好。”
她皱着眉头，满脸担忧，“偏偏要嫁给咱们这位陆将军。”
另一个妇人也跟着说道：“等以后那位公主殿下进了陆府的门。”
她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她岂不是要从正宫被贬为妾室。”
她双手抱胸，幸灾乐祸地说：“到时候公主殿下能给她好眼色看？”
什么正宫？什么妾室，这些我都通通不在乎。
从离开顾府的那一刻起，我感觉连呼吸都畅快起来。
至少以后不用看别人的眼色做事。
而且对于那个令人失望的顾桑。
还有一向势利眼，巴结权贵的顾伯母。
我的心里隐隐有一丝厌恶。
那一刻我真的有些后悔，为什么爹娘会为了救这种人家而白白浪费性命？
陆府举行婚宴的那天，顾桑也来了。
一个人指着我，兴奋地说道：“你们看，那就是新娘子！”
另一个人拉了拉顾桑的衣袖，说道：“楚楚妹妹，她今天好漂亮啊。”
他看着顾桑，问道：“你说是吧顾桑？”
「行了行了，顾桑！」
其中一个狐朋狗友拍了拍顾桑的肩膀，打趣道，「你怎么还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呢？你可都已经娶妻了呀。」
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以后他就得叫人家弟妹啦。不过从妹妹到弟妹……这称呼好像变化也不算大。你们说是不是呀？啊哈哈哈哈！」
顾桑和他平日里结交的这帮狐朋狗友，就在那儿幽默地打趣着，然后齐刷刷地朝我看了过来。
此时，在顾桑身边的宁玉瑶，听了这话，神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她轻轻扯了扯顾桑的衣角，动作十分小心翼翼。
顾桑却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没眼力见儿地大声问道：「你碰我干嘛？」
宁玉瑶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皱着眉头，带着满心的不悦，冷声冷气地转身走远了。
这时，旁边有个朋友伸手捂住顾桑的脖子，幸灾乐祸地说道：「顾桑，你还不快去哄哄你娘子？她明显是生气啦。」
顾桑却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带着些炫耀的意味，昂起了头，大声说道：「哄什么哄，妇道人家都这样，小肚鸡肠的。咱们别管她。」
接着，又有人兴奋地提议：「明川今天这么大的好日子，今晚咱们不得去闹闹洞房呀？」
「对，闹洞房，这个主意太棒啦！咱们也好沾沾陆明川的光，看看那楚楚妹妹，今晚到底有多美艳动人。」
夜深人静，婚宴的热闹早已渐渐散场。
我自从被贴身丫鬟明珠带到这新房之后，就一直安静又安稳地坐在床榻之上。
盖头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我的视线，眼前一片漆黑。
我只能听见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风声，那风声呼呼作响，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丝萤火在闪烁。
过了许久许久，我听到了陆明川那微弱而又清晰的呼吸声。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朝我走了过来。
当他正准备伸手掀我的盖头的时候，我整个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等到我的视线终于对上陆明川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时，在烛火的照耀下，他整个人显得愈加温柔。
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响动。
我和陆明川同时回过头看去。
在房门口的位置，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来了几道人影，黑乎乎的一片。
他们正侧着耳朵，紧紧地趴在门口，显然是想偷听屋里的动静。
只听见外面一个顽固子弟大声喊道：「顾桑快来啊！你楚楚妹妹可正在入洞房呢。」
外面的那几个顽固子弟，还在起劲地吆喝着。
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了。
看到陆明川那有些冷峻的眼神，他们一时间都吓得魂飞魄散，像受惊的鸟兽一样瞬间散开了。
外面的雪地里，只留下顾桑一个人的身影。
他呆呆地站在门外，目光直直地朝我看了过来。
陆明川似乎看出了顾桑的心思，他朝我瞥了一眼，然后一脸淡漠地对顾桑问道：「怎么，顾兄你也跟他们一样想进来闹洞房吗？」
「啊……我」顾桑正想开口点头。
但下一刻，他就瞅见了陆明川腰间跨的那把三尺青锋，已经有缓缓抽身的动作。
顾桑这个时候才微微被吓破了胆，他连忙摆了摆头，接着撒腿就跑，跑出去好远。
重新关上房门，
我缓缓转身，回到房间里。
陆明川看了我一眼，
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望向外面，
此时顾桑早已远去，消失在了视线中。
他语气柔和，缓缓开口，冲我问道：
「怎么，你心里还惦记着他？」
我心里有些不悦，眉头瞬间一竖。
我抬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反问起来：
「那你还愿意娶我？」
陆明川神色认真，双手一摊。
他说道：「可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你先开口的。」
我接着问道：「所以你就同意得那么痛快？」
陆明川眉毛轻轻一挑，
然后在床榻上并肩坐了下来。
他看着我，用半开玩笑的幽默语气说道：
「那当然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他顾桑不懂得珍惜，我可不瞎。」
我轻轻摇了摇头，出言说道：
「那是因为顾伯母跟我说，像我这样的条件，除了顾桑以外，恐怕今后也找不到更好的人家。」
我又补充道：「因此，你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陆明川见状，他也跟着缓缓摇了摇头。
他用跟我一样的语气回答道：
「那是因为我爹也跟我说，像我这样不懂情趣，天生闷葫芦的性子。除了有姑娘眼神不好，不然恐怕没人会嫁给我。」
他顿了顿，接着说：「因此对我来说，你也是没得选。」
我突然问道：「那，那位宫里的宁安公主殿下呢？」
本来有些暧昧的氛围，被我这一句话彻底打破。
每每提到这个话题，陆明川就肉眼可见地迅速淡漠下来。
他别过头去，没再说话。
过了片刻之后，
他伸手摸索出旁边的一个大箱子。
紧接着，他取下腰间佩戴着的一把三尺青锋，放在箱子上。
他指着那一堆玩意儿，对我说道：
「楚楚，这些是我陆府这些年的房契、地契、账本，以及经营的一些产业生意。」
他真诚地说：「你能嫁给我，那就是我陆明川的福分。」
他又接着说：「自此以后，这些东西通通都交给你，对你来说也是一份保障。」
他拿起那把剑，说道：
「至于这把剑，我在边关抵御蛮族以来，此剑日夜不离身，连睡觉都把它放在身边。」
他郑重地说：「可以说，剑就是我的命。」
我有些好奇，便打趣地问道：
「你说这剑是你的命，那听你的意思，连着剑也要一并给我了。」
陆明川坚定地说：「没错，正是这个意思。」
他深情地看着我，说道：
「这剑虽然是我的命，为了证明我陆明川的心意，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第九章再见面时，花红人消瘦
初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朔州城里的树芽也渐渐透出了嫩绿的枝叶。
微风轻拂，那嫩绿的枝叶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生机的故事。
一切都是勃勃向上的生机。
我在房间里正做着刺绣，
手中的绣针在绣布上穿梭，
闲来无事，以此打发时日。
但此时，陆府里却闯进来一位不速之客。
贴身丫鬟明珠匆匆赶来向我汇报：
「小姐，不好了，有个姑娘闯进来了！」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是谁啊？」
明珠喘着气说：「我也不太清楚，看着打扮挺高贵的。」
就在这时，
宁玉瑶却已经跌跌撞撞地，站在了外面走廊处的花园里。
她瘫趴在幽深的小路上。
与第一次初见她时相比，那时的她活泼乱跳，浑身散发着优雅的气质。
可此时此刻，宁玉瑶显得有些颓废。
整个人的神情也改变了很多。
才短短一段时间不见，她仿佛已经老了好几岁。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我，说道：「楚楚，你说为什么娶了亲之后男人就变了呢？」
我微微皱眉，刚想开口，她又接着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得到手之后就不懂得珍惜？」
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些许哽咽：「顾桑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以前怎么没有看清他......」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却激动起来，提高音量道：「你不知道，他现在整天都在外面和那一堆狐朋狗友鬼混。」
「天天喝花酒不说，甚至还学会了赌钱！」
「昨天不知道又去哪里鬼混，一晚上时间都没着家。」
「让他用功读书他也不听。」
「整日里和我吵闹拌嘴也就算了。」
她越说越委屈，眼眶泛红：「就连娘她也不站在我这边，反倒是一心帮他的宝贝儿子说话......」
说到情深处，宁玉瑶这个昔日高贵无比的千金大小姐，竟然掩面开始抽泣起来。
看着她这般令人心疼的模样，我忍不住想着出言宽慰几句。
是的，自从顾桑和宁玉瑶成亲以来。
他们俩夫妻感情不和的事情，在这朔州城中早有耳闻。
我也听过不少，光是我知道的，这恐怕就已经不下10回了。
其实在宁玉瑶进顾府之后，顾伯母一直对这位准儿媳颇有怨言。
顾伯母看着宁玉瑶大手大脚地花钱，就皱起眉头，抱怨道：「这哪像个过日子的样子！」
不光是宁玉瑶那大手大脚的大小姐做派。
甚至连她那天真烂漫、性格自由，在这顾府中仿佛也成了一种罪。
顾伯母板着脸，严肃地对宁玉瑶说：「你得学什么三从四德，在家里相夫教子。」
她还明令禁止宁玉瑶以前的诸多爱好。
没事就上来挑她的毛病，逢人就说：「凭我们家顾桑的条件。」
「在这朔州城中有大把的名门小姐等着嫁。」
「怎么当初就瞎了眼，单挑上了那宁家小姐。」
「管你宁国公府，门槛颇高又如何？只要踏进了顾府的门槛，左右不过是顾家的一个儿媳。」
在顾伯母面前，宁玉瑶一开始也试着硬气反抗过。
她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凭什么要这样约束我！」
但在这种婆媳般的争吵之间。
顾桑的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
顾伯父是不管这些事情的。
而顾桑每每都会出言安慰宁玉瑶，轻声说：「你体谅自己娘的良苦用心。」
每次都是让宁玉瑶让步。
最终宁玉瑶很是头疼。
她满脸困惑，自言自语道：「我想不通自己平日里无忧无虑的生活，为什么因为结了亲就不许了？」
「难道女子就应该安稳在家里，甚至大门都不出，这是什么道理？」
她无奈地摇头：「我不明白自己以前做的许多事情，怎么眼下反倒成了顾伯母指责自己的过错。」
「成了她的不是。」
「顾桑整天游手好闲，不求上进，倒成了我这个当娘子的不懂得教导夫君？」
「顾桑出去喝花酒，倒成了我这个做娘子的没有本事，拉拢不住自己男人的心。」
「顾桑和我争吵，倒成了我这个做娘子的不懂得为人妻的言行举止，惹恼了他的宝贝儿子？」
「这种事我什么时候接受过？」
这不，刚刚在顾府和伯母激烈争吵一番。
心中不得气，这才来入府，想找我说几句心里话。
看到宁玉瑶以前灿烂的容颜，已经消瘦。
她望向我的目光中，充满着一些后悔的神色。
“楚楚，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嫁给顾桑啊。
真该听我爹的话，说不定现在就不会落得这般境地了。”
我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犹豫了片刻，我才缓缓地开了口，轻声出言宽慰她。
“玉瑶，兄长他可能是这几日心情不太好，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夫妻之间有点小打小闹，其实也挺正常的。”
“他从小就被伯父伯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难免有些小孩子脾气，你就多担待着点。”
“你看啊，你一生气跑到我这里来了，他得到消息后，过不了一会儿肯定就会来寻你。”
“谁要跟他回去呀！”
“我真搞不懂，当初我嫁给顾桑，到底是图什么呢？”
宁玉瑶说到这儿，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满是感慨。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登门拜访去看望顾桑的时候，伯母伯父对我那叫一个好啊。
他们对我，就仿佛把我当成他们的亲生女儿一样。”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真心喜爱我呢。
可现在想想，什么喜爱啊，说不定就是单纯地贪图我们宁府的权势罢了。”
“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
如今我在顾府，平日里一举一动都得看她的脸色。”
“这种日子，你根本想象不到有多难熬。
只要稍微有一点不顺从她的心意，她就会搬出那一套套的说辞。
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拿一个孝字来压我。”
“毕竟她是长辈，我难道还真能当面违背她的心意不成？”
宁玉瑶说的这个“她”，指的就是顾桑的娘。
她越说越伤心，忽然抬眼垂帘看着我。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喉咙还上下翻滚了一下。
“楚楚，我真的有点害怕。
我怕我老了以后，有了儿女，也会变成她那样不讲道理。”
“我怕有一天，人们会指着我说，你看，那就是以前宁府的大小姐。
年轻的时候放浪不羁、生性自由惯了。”
“楚楚，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伸手拉住她的手。
“会好起来的。
也许是因为才新婚不久，等有了孩子……
等有了孩子之后，就算是顾伯母，她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孩子？”宁玉瑶一听，明显更加生气了。
“他一天到晚都不着家，宁愿去外面喝花酒，也不肯和我同眠。
我倒是想要孩子，可他这副样子，我能有什么办法……”
“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就在她气呼呼地说这话的时候，陆明川正好出现在房门口。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
我和宁玉瑶听到声音，都回过头去看。
宁玉瑶的话音瞬间就停住了。
只见陆明川手上拿着一个用木盒装饰的玉镯，慢慢递了过来。
他看着我，说道：“楚楚，这镯子我替你赎回来了。”
这就是我先前为了救顾桑，抵给他们的那只玉镯。
那玉镯温润莹泽，透着淡淡的光泽，如今，我终于将它赎了回来。
第一十章顾桑，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满心欢喜地冲到陆明川面前，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我拉着他的衣袖，真诚地说道：“陆将军，真是太感谢你帮我把玉镯赎回来了。”
陆明川听了我的道谢，轻轻撇过身去，眼神有些闪躲。
他似乎看到宁玉瑶也在场，觉得在这里有些不太方便。
于是，他一个人默默地走到房门口，就那么静静地杵在那里。
宁玉瑶看到这一幕，眼睛突然一亮。
她微微抬起头，好奇地问我：“楚楚，你和陆将军都已经成家了呀，怎么看样子，你还对他这么生疏呢，居然还跟他说谢谢？”
我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我跟你们可不一样哦。我对陆明川确实没有太多感情，毕竟我们还在彼此熟悉的过程中嘛。我觉得多点礼数总是好的。”
话还没说多久呢，顾桑就已经找过来了。
陆明川和顾桑在门口面对面站着，两个男人就像两头好斗的公牛。
他们眼神中都带着一丝挑衅，谁也不肯向后退一步。
我看到顾桑找来了，便转头对宁玉瑶说道：“你看，我就说吧。兄长他这不是来找你了嘛。”
宁玉瑶嘴一撇，傲娇地说道：“切，谁要他来找呀，不管他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他回去的。”
虽然宁玉瑶嘴上这么硬气，但她此刻小脸却微微泛红。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整个人的面色带着一丝娇羞。
很明显，她和顾桑之间还是有一些夫妻情谊在的。
宁玉瑶气鼓鼓地说：“他当初气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来哄哄我呢？哼，这次我偏要让他尝尝苦头。你可千万别跟他说我在这儿啊。”
说完，宁玉瑶站起身来。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耍着小脾气，从另一处房门口用力地推门而出。
然后，她轻手轻脚地在通往花园的走廊前藏了起来。
外面，顾桑的声音不停地传了进来：“明川，你拦着我干嘛呀？我是来寻我娘子的，你让我进去。”
陆明川皱了皱眉头，冷冷地说道：“你嚷嚷什么呀，这可是陆府，又不是你顾家。”
我看到他们两个人都红着眼，气氛越来越紧张。
我心里有些担心，再这么放任他们说下去，恐怕就要打起来了。
于是，我连忙出声说道：“陆将军，你把顾桑放进来吧。”
顾桑听到我这话，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我回神准备往房间里走去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回过头，看着愣在房门口一动不动的陆明川，问道：“怎么啦，你不一起进来看看吗？”
陆明川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他又不是来找我的，我进去干啥呀？”
我皱了皱眉，心里转了一下念头。
我故意问道：“你就不怕我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你能放得下心吗？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会说些什么吗？”
陆明川嘴角动了一下，露出了些许笑意。
我有点分不清他这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说道：“你是我夫人，我当然相信你啦。”
接着，他又拍了拍腰间的剑，说道：“再说了，我就在门口站着。要是他敢不规矩，我立马就冲进来，拔剑砍了他！”
顾桑嘴上说着是来寻人的。
他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发现宁玉瑶并不在这里。
但他心里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些深意，说道：“楚楚，玉瑶她不在你这儿吗？”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反问他：“她怎么会在我这儿呢？”
听见那准确无误的答案，顾桑悬着的心这才“扑通”一声落了地。
他先是微微顿了顿，眼神闪烁了几下。
接着，话锋陡然一转。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我，脸上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关切，开口说道：「怎么样楚楚，这些天你在陆府过得还好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又急切地说道：「其实只要你现在肯回头，跟陆明川和离，我还是可以不计前嫌，娶你当妾的！」
此刻，陆明川正静静地站在外头。
顾桑的声音大得仿佛要让全世界都听见。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忙地伸手示意他闭嘴，大声喊道：「顾桑你疯了？瞎说什么胡话！」
顾桑瞪大了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没疯，楚楚！」
他整个人表现得无比清醒，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执着。
随后，他开始大吐苦水，眉头紧皱，满脸都是不满。
他处处数落着宁玉瑶的不是：「楚楚，你跟陆明川那个闷葫芦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他说着，还凑得更近了些，眼神里带着期待：「我们才是青梅竹马！怎么这才短短几天，你不可能把我忘得这么一干二净？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吧？」
看见他一步步向我逼近，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我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愤怒，冲他说道：「够了顾桑！这些话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如今也是有娘子的人了，怎么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来！」
「娘子......你说宁玉瑶？」顾桑的嘴角不动声色地抽搐了一下。
他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地说：「楚楚你不知道。就宁玉瑶那种千金大小姐的做派，以前我还能疼着迁就她一下。」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自从共处一室后，我才知道这位小姐是有多难伺候。你说她对我不满意也就算了，怎么平日里处处还顶撞我娘？」
他越说越激动，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唉，当初我是不想娶她的......也是我娘一直劝我，说她宁国公府家大业大，娶了瑶我就可以平步青云。」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谁知道这都好久了，宁国公还是从没正眼看过我一下。有好些门路，全然一点好处都落不到......要不然我现在能混成这副样子？」
他气得满脸通红：「照我说，就是他们宁家不想看着我好起来，想把我拴在宁玉瑶身边，跟当下人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紧紧地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深情：「要不是宁国公府摆在那里，我早就跟她和离了！楚楚，其实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听着顾桑越说越离谱，我忍不住声音提高，打断了他的话：「顾桑，你可不可笑幼不幼稚？」
我双手叉腰，满脸气愤地说：「宁小姐她何等的身份？肯屈尊下嫁于你，你还不知足，反倒是在背后挑她的刺？」
我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责备：「要不是她真的喜欢你，她宁国公府的大门恐怕早就被朔州城里的贵胄给踏破了门槛！还轮得到有你的份儿？」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她本来无忧无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却甘愿为了你进入顾府这座牢笼中，平日受尽你娘的眼色也就罢了。」
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不体谅她......反倒处处说她不是，你这样做，扪心自问，对得起宁小姐吗？」
顾桑明显一愣，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瞬间被我的话震住。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又轻轻笑了笑。
他带着温和的语气，开口问道：「楚楚，你怎么啦？」
我满脸愤怒，大声质问道：「宁玉瑶可是把我从你身边抢走，你不记恨她反倒是替她说话，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什么叫从我身边抢走。
顾桑啊顾桑，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我紧紧地盯着他，眼中满是怒火，将这些年的耻辱和心中的委屈一并发泄出来。
「够了顾桑，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以前只是我没得选。」
「在你顾家寄人篱下，只能听从伯父伯母的意思。」
「从小便跟童养媳一样，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这种自私自利，一点不为别人着想的人，也配吗？」
顾桑一脸茫然，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他连忙出声说道：「楚楚，你说什么呢？」
「咱们以前情投意合，青梅竹马在一起。」
「你侬我侬的日子，彼此之间的情谊，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不信！」
我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吼道：「够了顾桑，滚吧！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下意识向门外花园的走廊处看去。
只见那里原本安然等待着的宁玉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心想，她一定是听了顾桑的这番话，心里已经伤透了。
就在这时，陆明川走了进来。
他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强硬地把顾桑赶了出去。
我看着那空荡荡的花园走廊。
仿佛看到了宁玉瑶失魂落魄，走出门去的样子。
这一刻，我心有感触。
倘若没有宁玉瑶的出现，倘若一切按照既定轨迹发展下去。
我真的嫁给了顾桑。
那么今日遭受这种苦难的，或许就是我了。
第一十一章跟在身后的少年
我回过神来，看见顾桑已经走出门。
站在门口的陆明川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闷闷不乐，愁眉不展的样子。
便坐在我面前，抬眼关切地问我：「怎么楚楚，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妨说出来，可以跟我听听。」
「或许我可以帮你消解一下。」
我没说话，只是缓缓摆了摆头。
我忽然抬头看着眼前的陆明川。
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又出口说道：「看来玉瑶她在顾府的日子很不好过。」
陆明川这时走了过来。
他一把勾住了我，微微抿嘴一笑。
然后问道：「所以如果给你重来的一次机会，你还会愿意嫁给我吗？而不是顾桑？」
他又接着说：「如果没有宁小姐的出现，你现在早就已经成了顾夫人吧。」
顾夫人......
这三个字曾经是我梦寐以求，做梦都想听到的称呼。
但现在看到宁玉瑶的遭遇，以及顾桑那和记忆中越来越远的嘴脸。
好像以前那个眉眼灿烂如阳光的少年人。
已经彻底远去。
逐渐蜕变成了现在这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这就是我曾经喜欢的那个顾桑吗？
我心中暗自思忖，只觉得这想法简直可笑至极。
唉，当时我真傻，真的。
晚上同房的时候，房间里烛火摇曳，那微弱的光芒在微风中闪烁不定。
夜风阵阵，从窗户的缝隙中吹了进来，带着丝丝凉意。
陆明川劳累了一天，听闻边境上的蛮族最近又蠢蠢欲动。
朝中的局势也很不稳定，各方势力暗流涌动。
因此，这几天他都在忙着处理公务，眉头紧锁，颇有些闷闷不乐的架势。
和他相比，我这几天的心情也十分低落。
自从宁玉瑶来过之后，我整个人就陷入了担忧之中。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突然，外面房门口有了动静。
我听到那脚步声，这才收回了心思。
我连忙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
我看到陆明川开始更衣解带，他动作有些疲惫。
他顺势往床榻上坐了下来，正准备躺下来闭眼入睡。
我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整个人忽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陆明川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他立马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他微微一愣，然后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他笑了笑，看着我说道：“没事的，今晚我睡书房。”
陆明川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就直接关上了房门。
那关门的声音“砰”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看着他远远离去的背影，我现在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
按照名义上来说，我已经是这位陆将军的妻子。
他和我同床共寝，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很抱歉，在我现在看来，对陆明川并没有什么感情。
他与我而言，只是一个相对熟悉的陌生男人而已。
要想让我和他就这样睡在一起，说实话，心里很是别扭。
我想起我和陆明川成亲的那天晚上。
他就只是睡在地上，铺了一床简单的被褥。
因为我不愿意，所以他也不强求。
此时此刻，望着陆明川渐渐离去的身影。
我有时候在想，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
这个从小就被我忽略掉，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男孩。
记得从前，顾桑趁着夫子睡着的时候画鬼脸。
顾桑把这份祸事甩到我的头上，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时，陆明川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声说：“夫子，是我干的，和她没关系。”
最后夫子不信，他和我一起在那里被夫子打了戒尺。
戒尺打在手上，“啪”的一声，很是疼痛。
从前顾桑调皮捣蛋，总是和一些顽固子弟在外面惹事生非。
最后总是被人打个鼻青脸肿，哭哭啼啼地跑回来。
这个时候我就会护在顾桑身前，我闭着眼睛，心里害怕极了。
我小声说着：“别打了，别打了。”
可这种时候，总是没过一会儿就能听到那群小男孩求饶的声音。
我睁开眼看去，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陆明川已经出现。
他双手握拳，眼神凌厉，大声吼道：“都给我滚，再欺负他们，我绝不饶你们。”
然后把他们通通赶跑。
好像从小到大陆明川在我需要他的时候，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
或许是因为他表现得太过平淡自然。
而且这样的事做的多了，我也就渐渐不放在心上。
但现在回想起来，陆明川其实从小也和顾桑一样，都是闪闪发光的少年人啊。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充满了温暖和善良。
再次听到有关宁玉瑶的消息，已经过了数月。
有人来告诉我：“她现在已经有了身孕。”
因此，顾府从上到下，无论是顾伯父和顾伯母，还是顾桑本人，对她的照顾都格外周到。
毕竟，在这府里，向来是母凭子贵。
只要宁小姐有了子嗣，有了顾家的血脉和骨肉，在顾府众人心里的分量自然就加重了。
前些日子，她特地派人来邀请我去顾府叙叙旧，喝喝茶。
于是，当我再一次踏入顾府的时候，如今我的身份已经转变。
不再是从前那个寄人篱下的顾家义女，而是陆明川将军的夫人。
顾伯母见了我，脸上堆满了笑容，客客气气地和我打招呼。
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总是爱答不理。
看着她那谄媚的笑脸，我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感慨，不知今夕是何年。
几个月没见，宁玉瑶的神色和气血明显好了一些。
为了她肚子里的骨肉，顾伯母特地下令，给她多派了两个丫鬟伺候。
我来到宁玉瑶的房间，远远就看见她坐在里面。
她一看到我过来，连忙起身，迎了过来。
刚一起身，我就瞧见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我急忙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玉瑶，你怀着身子呢，不必这么多礼。”
我们两人在桌前坐了下来。
宁玉瑶拉着我的手，微微低下眼毛，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着对我说：“楚楚，你摸一摸。这小家伙好像还在踢我呢，你听！”
宁玉瑶现在的模样，温柔又幸福。
仿佛之前在陆府，顾桑中伤数落她的那些话语，都忽然不存在了一样。
我点了点头，轻轻把手放在宁玉瑶的肚皮上。
果然，能感觉到里面有个小家伙在不停动弹。
我忽然话锋一转，抿了抿嘴，说道：“玉瑶，那天的事……”
听到我的话，宁玉瑶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她愣在那里，面色缓缓变化，晃神了片刻。
眼角忽然一红，她回过头看着我，淡淡地说：“楚楚，那天的事就不必再说了吧。”
接着，她又笑着说：“现在顾桑也算是浪子回头了，他对我比平日好多了。你看，果然是母凭子贵，现在我的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她顿了顿，又关心地问我：“不过倒是你，楚楚，你和陆明川……不，你和陆将军还是那样生疏吗？这样下去可不行。毕竟，不管怎么说你们终究还是夫妻。”
好吧，话题兜兜转转，还是踢到了我这里。
一提到陆明川，我就有些想避开，垂了垂眼眸说：“我和陆明川之间并没有感情基础，不像你和顾桑那样。而且，他也不一定喜欢我啊。”
宁玉瑶听到我的话，来了兴趣，好奇地追问：“你，你怎么知道？”
我轻声说：“我看见他说的，当然，是他亲口说的。”
第一十二章今时不同往日
陆明川说他娶我是因为他脾气怪，所以不会有名门小姐看上他。
我也只是他的下下之选。
而我之所以嫁给陆明川，其实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
我们两个人名义上是夫妻，可实际上，不过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勉强过日子罢了。
宁玉瑶听到这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来了劲儿，大声说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我顿了顿，心里突然有些慌神，眼神都变得飘忽起来，接着接连迅速地点了点头，忙不迭地说：「当然，那还能有假？」
宁玉瑶双手抱在胸前，接着说道：「那你就敢肯定陆明川这话是真的？」
她撇了撇嘴，又说：「我看呀，他这是专门气你的。凭陆将军的家世条件，他要娶亲，怎么就偏偏选了你呢？」
宁玉瑶凑近了我，神秘兮兮地说：「而且你和他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说不定啊，他早就喜欢你许久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这可能吗？
我认真地想了一下，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陆明川的身影。
忽然发觉这个可能性好像还真的存在，而且还非常高。
陆明川的条件就算在整个朔州城里，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那些爱慕他的姑娘，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数都数不清。
而且他娶我这样一个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的女人。
陆明川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
不然就很可能跟宁玉瑶说的一样。
难道，他真的喜欢我不成？
我越想越心慌，不敢顺着这个想法再想下去。
可宁玉瑶一直在旁边揪着这件事穷追不放。
她顿了顿，嘴唇微微动了动，接着说：「而且你想啊，楚楚。那宁安公主爱慕陆将军的事，朔州城可是人尽皆知。他放着好好的公主殿下不要，偏偏娶你。」
她双手一拍，说道：「这还不能证明他对你的心意吗？」
宁玉瑶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看啊，你也应该主动一些，别老让人家陆将军吃亏。」
宁玉瑶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然后满脸笑容地对我说道：「你看，就像我一样。争取早日跟陆将军生一个大胖小子。等有了孩子，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自然会熟络一些。」
她皱了皱眉头，又说：「毕竟来日方长，你们两个就打算这样一直耗下去，老死不相往来？你觉得这可能吗？」
这个......好像的确不太可能。
但生孩子这件事，对我和陆明川来说还为时过早。
毕竟我心里对他还始终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如果我告诉宁玉瑶，这些天陆明川甚至没和我同房睡过。
不知道她听到这件事会做出怎样的表现，会不会瞠目结舌。
我赶紧把话题扯开，抬眼看了看四周。
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眉头一皱，问道：「哎，玉瑶，顾桑呢？」
我又说：「按理说，你现在这样子，他应该在你身边照顾才是。怎么我从进来到现在，都没看到他的影子？」
宁玉瑶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开心的神情，对我宣布着好消息：「原来顾桑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忽然转变了性子。整日也不和那群狐朋狗友瞎勾搭，反而是和顾伯父的来往更加密切。父子俩没事都在书房里，好像在商谈着什么大事。」
顾桑曾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醉意朦胧间，他无意间向宁玉瑶透露了一件大事。
他说：“玉瑶啊，只要这件大事做成了，咱们顾家就能保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到时候啊，我也能飞黄腾达，求个一官半职那是丝毫不成问题！”
“等我有了官职，你就可以跟着我一起享福啦。”
我听着宁玉瑶的描述，心里犯起了嘀咕。
难道有了孩子之后，对一个男人的转变真有这么大吗？
我一时之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昔日的顾桑哥哥，天生就是小孩子脾气。
他不务正业，整日只知道贪图玩乐。
可如今，居然一转眼之间就变了性子！
这事儿听起来当真稀奇。
不过，顾桑和宁玉瑶两个人把日子过好了。
他现在也总算开始干正事儿了。
总的来看，不管对顾府来说，还是对宁小姐来说，都是值得庆幸的好事情。
我拖着她的手，笑着说道：“那不就成了嘛。”
“顾伯母你就别管她啦，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平常唠叨几句也是常有的事儿。”
我又接着说：“等你生了孩子，这小家伙出生之后，可有你忙的咯。”
宁玉瑶眼睛看着远方，目光中忽然充满了憧憬。
她喃喃自语地感慨起来：“是啊，我也希望这个小家伙能早点出生。”
“不然我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顾府里，还挺无聊的。”
“他正好可以陪我解闷儿呢。”
宁玉瑶整个人给人的感觉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她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展现出来。
她还张口闭口滔滔不绝，跟我谈论的都是有关顾桑和孩子的事情。
她兴奋地说：“我都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孩子准备衣裳了。”
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因为顾桑的好转，加上宁玉瑶有了骨肉。
顾府和宁国公府两家人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宁玉瑶这些天不停的在两家之间走动。
她在自己爹爹的耳边说了好些话。
她劝道：“爹爹，顾桑现在已经变好了，您就给他个机会吧。”
宁国公考虑到即将出世的外孙，这才同意把顾桑安排个一官半职。
让他在朝廷中为官。
就算宁国公瞧不上顾桑，但也是为了外孙早做打算。
所以真要算起来，这还不是母凭子贵。
顾桑才是真正的父凭子贵。
有了正经事，顾桑整个人也就忙了起来。
他没心思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不仅对朝政愈加上心，而且近日和宁国公的交往也愈加密切起来。
看到宁玉瑶现在这个模样，我总算安心了不少。
离去的时候，我又和往常一样去向顾伯母请个安。
顾伯母现在见我，态度毕恭毕敬的。
她一口一个“陆夫人”叫得火热。
我听着，心里着实觉得动听不少。
临走的时候，顾伯母特地拉住我的手。
她从自己喜欢的首饰盒里拿出一个簪子递给我。
她情真意切地说：“陆夫人，这簪子你拿着。”
说着，她一把拉住我的手，有些唏嘘起来。
她的脸上好像带着十分自责懊悔的神情。
“楚楚啊，”顾伯母拉着我的手，脸上堆满了笑容，语重心长地说道，
“其实算起来，我和你顾伯父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
你当初出嫁的时候，我们也没给你准备什么像样的嫁妆。
这簪子，就当做伯母我对你的亏欠吧。”
亏欠？我在心里冷笑一声。
这恐怕是看陆明川在朝堂中的地位越发稳固了，所以才上赶着来巴结我们陆府吧。
对于这个顾伯母的性格脾气，我跟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怎么会摸不透呢？
但既然她这么深情地演戏，为了顾及面子，我也不能跟她撕破脸。
于是，我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那个簪子。
那簪子拿在手里，通体透亮，触手温润，一看就是上等的物品。
我拿着这个簪子，呆呆地出神。
从前小时候不懂事，有一次看到顾伯母的簪子很好看。
我趁她不注意，偷偷拿起来戴在了头上。
结果，不巧正被顾伯母撞了个正着。
她当时眼睛一瞪，脸瞬间就变了颜色。
接着，便是一顿毒打，还有那难听至极的痛骂。
“小贱蹄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敢碰我的东西！”
“偷东西，没教养的玩意儿！”
她至今那些说的难听的词语，依然像针一样，充斥在我的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
而现在，她居然肯主动把这只簪子送给我。
想想还真是讽刺啊！
第一十三章少年将军
我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说道：“伯母你说笑了，这些年你们对我的好，楚楚都看在心上。”
顾伯母一听，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连忙接着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一边舔着笑脸，一边连连点头，接过话茬说：“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楚楚啊，”她凑近了我，压低声音说道，
“既然顾桑和陆明川本是故交，你们关系又那么好。
不如回去跟明川他好好说说，以后在朝中也好好帮衬帮衬你兄长。”
“其实要说起来，我们两家本来就跟一家一样，彼此之间都是自家人，不分你我。”
“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你说对不对？”
好吧，原来我说顾伯母怎么没事跑到我面前来献殷勤呢？
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感情是为了顾桑的事儿来找我呢。
本来对于顾桑的事情，我是不想再管的。
尤其是因为他的事要去麻烦陆明川，我也生怕陆明川会生出什么误会。
但是细细想了想，陆明川他又不是那么心胸狭隘的人。
考虑到如今宁玉瑶肚子里的骨肉。
即使不看在顾伯父的面子上，我也要看在宁玉瑶的面子上。
既然同朝为官，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吧。
回到陆府。
这一天，陆明川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只见许多身穿盔甲、一脸严肃的将领，在这陆府中来来往往。
他们脚步匆匆，在书房中不断穿梭。
时不时地，还能听到那边传来些许吵闹声，和议论朝政的响动。
“这事儿必须这么办，否则后患无穷！”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得从长计议！”
这一天，连陆府上空的天气都变得阴沉起来。
天空中乌云密布，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整个朔州城难得地酝酿了一场大雨。
风开始呼呼地刮起来，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好像一场风起云涌即将搅动。
天，好像要变了。
这天深夜，陆明川又像往常一样先来到房间里。
他穿了一件袍子，那袍子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黯淡。
见我准备好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如今那些饭菜已经放凉了，
冒着丝丝的凉气，看上去有些落寞。
他缓缓走过来，
目光落在那桌饭菜上，
颇有些心疼地看着我，轻声问道：
「我不是跟他们说了吗？
你饿了自己用膳食就可，
不必等我。」
我却轻轻摆了摆头，
我知道他现在心情也许有些不好，
只见他眉头微皱，神色有些疲惫。
我只是微微开口，柔声说道：
「陆明川，不管怎么说我和你也是夫妻。
你不吃，我自然也没有胃口。」
「还有今天听到你们在书房好像在议论什么，
难道是朝廷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前线蛮族又战事吃紧？」
这些朝堂上的混乱和前方的战况，
陆明川当然是不肯给我透露半分。
他也不想让我担心，
只见他轻轻摆了摆头，
双手放在眉心，缓缓揉了揉，
然后坐了下来。
他叫来下人，说道：
「把已经凉透的饭菜拿去厨房重新热一下。」
下人应了一声，便端着饭菜下去了。
我们二人互相坐在那里，
他和我对立而坐，
吃饭的过程中他一言不发，
一直板着脸，
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气氛有些沉闷。
我找了一处合适的机会，
才恰合时宜地开口，
跟他谈及起今天去顾府探望宁玉瑶的事情。
陆明川听了，稍微眉眼一抬，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说道：
「哦？这很好啊。」
「没想到这么快宁小姐都已经怀上了，
看来顾桑那小子不是不行。
对了，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我没想到陆明川会突然率先问我。
按理来说，他和顾桑同朝为官。
顾桑在干些什么，
他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跑来问我。
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来得及细想，
但既然已经谈到这里，
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开了口。
我将顾伯母的意思转达了一番，
对陆明川说道：
「不清楚。
但顾伯母今天跟我说了好多话，
她的意思是你既然和顾桑是同僚，
那么平时能帮的地方，
还是应该多帮一些......」
陆明川听了，嘴角微微一扬，
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他当即放下碗筷，
对我有些奇怪地说了一句：
「我帮他，算了吧？」
「如今顾桑他，
在朝野中那可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跟东宫太子府的那一伙人混得可是火热。」
「前途光明，需要我帮助什么？」
这是陆明川第一次罕见地，
在我面前说话语气大了一些。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脸上带着一丝怒气。
但从他的话语中，
我似乎捕捉到一丝不曾寻常的味道。
我突然愣了一下，
不再往下说下去，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陆明川回过神来，
知道刚才自己有些失态。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连忙走到我的身边，
脸上带着诚惶诚恐的神情，
解释起来：
「不好意思楚楚，
刚才我确实是有些太过激动。」
「但不瞒你说，
这些天前方确实紧张，
那边境的蛮族也多次攻城截杀，
骚扰我朝边境。」
「因此过几天，
恐怕我在这陆府中待的时日已经不多，
马上要去前面走一遭了。」
说这话的时候，
陆明川的神色有些暗淡。
身为少年将军，
在边境上他已经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生活。
但本来他无牵无挂，
一生只是为了国家奉献，
抛头颅洒热血。
就算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反倒也毫不退缩。
只会觉得这是一份属于自己的荣耀。
但现在，陆明川已经与以往不同。
他已然成家立业。
如今，他的心里有了我，也多了一份深深的牵挂。
陆明川此刻说出这番话，明显是希望我能挽留他一下。
其实，我早已经猜出了个七八分。
最近，他那些将领同僚前往陆府的次数愈发频繁。
平日里，我在书房窗边，也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
蛮族大军心怀不轨的事情，在朔州城中也多有传言。
把这些种种情况结合起来看，陆明川确实是该走了。
然而，他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突然“咚咚”地跳了一下。
我放下手中的碗筷，对他说道：
“你什么时候走？”
“这次大概要去多久呀？”
“危险吗？”
见我难得地关心起他来，陆明川的神色微微一动。
他晃了晃头，语气平静地对我说：
“呵，有什么危险的？只不过我在这城里待得太久了，那些蛮族人有段时间没见到我，就以为自己行了。”
“我从小就在边境跟他们蛮族人打仗，他们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能不清楚吗？”
“每到这个时候，蛮族人总会来我们边境袭击、截杀、抢劫，这都已经成常态化了。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
“而且，你还不相信我吗？我陆明川什么时候打过败仗？”
陆明川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从他年少时跟着自己爹爹去边境打仗开始，几乎就没有败绩，每一战都声名远扬。
所以，他在军中的威望也越来越高。
不过，在这大好的年华里，他亲眼见证了自己的爹娘死在蛮族铁蹄的摧残之下。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情况，让那个年少时有些调皮捣蛋的陆明川，变成了现在坚毅果敢的少年将军。
第一十四章一件袍子的故事
“不过，至于什么时候走。”
陆明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微微陷入沉思，心里也有些茫然。
“这倒不大确定。”
“不过......”
他突然看着我，说道：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难不成其实楚楚你心里也是喜欢我的，对吧？”
我小脸一红，有些害羞地把头撇向别处。
“什么喜不喜欢的，因为我们既然是夫妻，夫妻之间就应该坦诚相见。”
我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动作轻柔而舒缓。
伸手，小心翼翼地拿出陆明川当时送给我的那把三尺青锋剑。
这剑剑身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剑柄上的纹路精致而细腻。
我将它轻轻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陆明川见到这个画面，眉头微微一皱，眼神中满是纳闷。
他看着我，开口问道：「楚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嘴角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眼睛弯弯的，带着一丝俏皮，说道：「你既然要上战场去，当然应该有趁手的武器呀。」
我伸手轻轻摸了摸剑身，接着说：「这把剑跟了你许多年。」
「没有它在你旁边放着，睡觉你能安心吗？」
陆明川也紧跟着笑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但他还是有些较真地说道：「不行，这剑我已经送给你了，就是你的。」
我撇了撇嘴，双手叉腰道：「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有拿回来的道理？」
「这剑我是留给你防身用的。」
我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轻声说：「而且我走之后你要是想我的话......」
「也可以拿出来观摩一下，也算得上是睹物思人。」
陆明川听了，故意翻了个白眼，说道：「谁没事要思你了，你个自大狂，别在那里臭美。」
我有些矫情地跟他打起了嘴仗，双手在空中比划着。
可突然，我的神色陡然一沉，严肃地说：「这剑毕竟是你的老伙伴，带着它我也放心些。」
我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记住，一定要平安回来。」
陆明川看着我，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在这陆府里拿一把剑，无端端的防身干嘛？」
他双手抱胸，自信满满地说：「难道凭你陆大将军的名头，还有谁能动得了我？」
这一刻我柔情似水，眼神中满是不舍和担忧。
陆明川对上了我有些拙劣的眼神，他的脸微微一红。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把脑袋撇向一边。
然后缓缓起身，步伐沉稳地径直向房外走去。
嘴里一边说着：「我吃完了，那我就去书房入睡了。」
「娘子你也早点休息，天冷了多盖好被子，防止着凉。」
「等一下。」我突然出声，声音清脆而急切。
陆明川的步子停住，他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问道：「怎么了娘子？还有何吩咐？」
我突然注意到陆明川身上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袍子。
袍子的颜色已经有些黯淡，甚至有几处已经开裂。
明显需要缝缝补补。
我走过去围绕着他转了一圈，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衣服。
然后双手抚摸着下巴，眉头微皱，对他冷冷的说了三个字：「脱衣服。」
陆明川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起来。
脸上满是惊讶，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后知后觉的重复问了一遍：「娘子，你你说什么？」
我有些不耐烦地又说道：「我让你把衣服脱下来，这一句话很难理解吗？」
陆明川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地说：「好端端的，脱我衣服干嘛......」
陆明川话说到一半，
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那眼神中像是闪过了一道光。
嘴角慢慢勾起，
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的目光又向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床铺看去，
那床铺收拾得还算整齐。
只见他立马闭上了嘴，
双手快速地动起来，
三下五除二就把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
然后他一个人主动地走到床榻上坐了下来，
还把身子坐得直直的。
我看着他这副有些奇怪的举动，
心里满是疑惑。
我伸手去把那脱在地上、脱臼一般的破旧袍子捡了起来。
看了一眼在床榻上坐着的陆明川，
他好像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我坦言问他：「你这是在干嘛？」
陆明川明显愣了一下，
眼睛微微睁大，
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啊？娘子你不是......」
他双手先看了看我，
那眼神里带着些期待。
然后又指向了床铺，
点了点头。
我瞬间明白了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脸一下子就憋红了，
像熟透的苹果一样。
我嘟起了小嘴，
连忙否认：「当然不是了。陆明川，你整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看你这袍子破了，想好心替你补补。」
「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
陆明川发觉自己体会错了我的意思，
脸上立马浮现出尴尬的神情。
他立马有些尴尬地起身，
还伸手拍了拍床铺。
把自己身上因为坐床铺沾上的灰尘给擦掉。
整个人突然有些坐立不安，
双脚在地上来回挪动。
他连忙摸着脑袋冲我笑了笑，
那笑容有些僵硬：「补衣服啊，我还以为......」
我突然瞪眼看了他一下，
眼神里带着些质问：「为什么？」
陆明川刚准备说的话，
立马咽进了喉咙里。
他连忙摆了摆头，
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没什么，没什么。」
我转身去拿起了针线和布料，
心里想着要把陆明川这件破旧的袍子给补一下。
我其实真的有些不明白，
按理来说像他这样一个家大业大，吃穿不愁的将军，
怎么还穿着这件破旧的衣袍呢？
他要是想要，朔州城里多少好料子的衣物他弄不到？
我摇了摇头，
一边缝补着袍子，
一边对着陆明川发起了牢骚：「你说你，这么大的将军，咋还穿这么破的衣服。」
他只在旁边安静地把烛火向我这里凑近了一些，
烛火的光变得更亮了。
他欣赏着我唠叨的样子，
时不时地冲我傻笑。
针线活这种手艺在顾府生活就已经学会了不少。
虽然当作义女，
但顾家从小就把我按照顾桑童养媳的标准来抚养的。
因此什么琴棋书画女工之类的东西，
顾伯母从小将我培养得样样精通。
现在这门手艺倒是发挥了作用。
至少在缝制这件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袍子时，
我显得相当得心应手。
我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针线之间，动作熟练而自然。
直到我突然翻开袍子的一面，
看到一块发黄且十分显眼的布料时，
我的神色猛地怔了一下。
那一瞬间，我的眼睛瞪大，呼吸也不由自主地一滞。
陆明川眼疾手快，
他一直留意着我的动作，看到这一幕，
立马伸手把我手中的袍子夺了过去，
动作迅速得如同闪电一般，
然后连忙要把袍子收起来。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双手也有些急切。
「娘子，其实这袍子不用补的，对付对付还能穿。」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语速也比平时快了一些。
但我现在已经顾不上想别的，
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发黄的布料，
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思绪一下子飘回到了那一年的中元节，
那天晚上，月光如水，洒在我们身上。
我和顾桑还有陆明川想着互相交换礼物，
给对方准备一下自己的心意。
当时我由于擅长女工，
因此就想着给顾桑，还有陆明川两个人，
各自找一料子做衣服给他们穿。
我满心欢喜地挑选着布料，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但一不小心，
把心思全放在顾桑那间锦绣的袍子上。
我仔细地裁剪着布料，一针一线都缝得极为用心。
因此等轮到陆明川的时候，
手中的布料显得明显不够用。
我有些着急，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于是为了省力，
就随手拿了一块与众不同的黄色布料，
缝在中间当做礼物送给了陆明川。
我把缝好的袍子递给他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给顾桑的那一件，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见他穿过了。
记忆中，顾桑总是穿着华丽的衣服。
但是陆明川到现在却还穿着这一件袍子。
看着他身上那件有些破旧的袍子，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发现这是我亲手送给他的那个袍子之后，
我的情绪开始复杂起来。
我的心里既感动又有些疑惑，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而陆明川见我如此，
也只是一个劲儿的出言安慰，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
他的声音温和而轻柔，试图让我平静下来。
「娘子，这袍子没什么需要补的，能保暖就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你也别瞎忙活了，还是赶紧熄灯休息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陆明川见状，马上就要往外走，
他的脚步有些匆忙，似乎想要逃离这个话题。
我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身体。
我的双手紧紧地环绕在他的腰间，身体微微颤抖着。
「这袍子，你怎么还留到现在？」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中闪烁着泪光。
陆明川回过头来，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眼神也有些躲闪。
想用一个非常经不起推敲的理由搪塞过去。
「我这整日在边关浴血厮杀的，
穿那些名贵的好袍子，浑身不舒服。
倒是你这袍子很是方便，
因此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也没来得及换。」
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说话也有些结巴。
没想到我随手送的袍子，
陆明川就真穿了那么久。
这是缝缝补补还是不愿意换一件新的穿？
我的心里满是感动和惊喜，眼神也变得更加明亮。
「陆明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抱着他，感受着这个男人无比炙热的胸膛，
又一次发自内心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充满了期待。
陆明川有些尴尬，
他的脸微微泛红，头也低了下去。
他不愿意直接面对这个发自灵魂的拷问。
陆明川沉默了。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而这沉默，往往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第一十五章那一夜，红袖添香
就这样，我轻轻靠在陆明川那宽广又温暖的胸膛上。
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我贪恋着这片刻的温存。
他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转身就走。
这一次，我双手死死地把他拥在身前。
我缓缓地凑近他的耳边，声音酥酥地说着：「今天不用走了，你就睡这里。」
陆明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微微一愣，然后指了指地板。
侧着脑袋，一脸疑惑地反问：「我睡地上吗？」
紧接着，他就转身去拿铺盖。
一边走，一边说道：「也不是不行，如果你一个人睡害怕的话。」
我看着他的样子，捂着嘴轻轻笑了一下。
随后，我走到床榻边，缓缓坐下。
用手轻轻拍了拍那舒适的木床。
又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故意喊他过来：「不，我的意思是今晚你睡床。」
陆明川好像有些榆木脑袋。
他的眼神中突然透出诧异的神情。
他皱着眉头，说道：「我睡床，那你睡哪里呢？你这么娇小的身子睡地铺可是会着凉的。而且这地面太硬了，我还是打地铺吧！」
看着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这一刻我倒是有些抱怨。
我心里嘀咕着：难怪别人老叫他闷葫芦闷葫芦。
看来他爹说的不错，这家伙，一点情调都不懂。
没办法，我只好把话挑明对他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睡床。」
「一起？」陆明川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满是惊讶。
我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不愿意呀？不愿意你今晚就打地铺吧。」
陆明川整个人身形极快地迅速溜了过来。
他几步就到了床榻边，马上就在床榻上占据了外边的位置。
他连连点着头，脸上堆满了笑容：「不，愿意，当然愿意！娘子的话我陆明川一向是唯命是从。」
这一夜，屋内的红袖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陆明川缓缓地开始更衣。
随着衣物的褪去，他结实有力的肌肉和胸膛展露出来。
我第一次注视到这个男人的后背。
一时间，我有些惊住了。
陆明川的后背上，光是新伤旧伤加在一起的刀剑创伤，一共就有十几处。
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均衡不一样地分裂在他的后背上。
很难想象，这样一张英俊帅气的少年人身上，居然有如此多的伤痕。
而且有几处明显是最近才添上去的，伤口还泛着红。
看到这里，我不免有些心疼。
眼眶微微湿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注意到我的动静，陆明川扭过头了。
看着我，他轻声问道：
「娘子，你为何哭了？」
我眼眶红红的，手指轻轻颤抖着，指向他背上那一道道狰狞的创伤，声音带着哽咽说道：「看来这些年你在边关的日子并不好过。你的后背......」
「后背？」陆明川先是愣了一下，这下才了然。
他倒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起我来：「娘子，这算什么呀？」
他接着说道：「那在边境抵抗蛮族，受点刀枪剑伤都是常有的事儿。」
又调侃道：「你要是参军身上没有几处伤，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老兵呢。」
我皱着眉头，担忧地说：「可这伤看着就疼。」
陆明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点疼算啥。而且伤痕是男人的勋章，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自豪地说：「别看我受了伤，那死在我剑下的蛮族人可是不计其数，比起他们来我明显是好多了。」
紧接着为了安慰我，陆明川又兴致勃勃地给我讲起了他在边境对抗蛮族中的有趣见闻。
他神情严肃地说：「边境上常年都是杀戮和血腥味。」
又补充道：「凡是所见之处皆是黄土。」
我好奇地问：「那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
陆明川眼睛亮了起来，说道：「平日里遇到战事就和那些蛮族人干上一场，杀他个痛快。」
他脸上露出畅快的神情，继续说：「若是闲来无事，一群军士就聚集在城里，日子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我来了兴趣，追问道：「那边境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呀？」
陆明川眼睛放光，兴奋地说：「有啊，那里有一种神奇的景象叫做海市蜃楼。」
他陷入回忆，说道：「我曾经在有一天夜里，和军士们一起看到了朔州城的繁荣景象。」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明川的脸上明显现出了惊异的神色。
他扭过头来看着我，嘿了一声，说道：「娘子你说奇特不奇特，而且我听那些先生们说，这好像叫什么......海市蜃楼？」
陆明川把我轻轻揽在怀里，眼神中充满畅想地说着：「你放心，这一次我去了前线若是想你，就抬头看看那海市蜃楼。」
他笑着说：「既然有朔州城，那肯定有你，说不定我还能看见你在这朔州城的街道上游街呢。」
我听着他这话，微微皱起眉头，有些纳闷，又隐隐有些神往，问道：「真的假的？天底下竟有如此神奇的事物，你到底是不是诓我？」
陆明川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宠溺，说道：「娘子我诓你干嘛？」
他认真地说：「这事儿前线的军士都看见过，不信你可以找人打听打听。」
我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真有这么神奇？」
陆明川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娘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一夜，我和陆明川水汝交融。
两个人一夜温存过后都成长了许多。
那一夜，漫山的花朵都骤然绽放。
似乎已经迎来了春天。
一股清泉缓缓蓬勃而下，发出动听悦耳的声音。
一个人从少女蜕变成女人，
究竟要经历多少时间呢？
也许得很久很久，
但也许，只需要一个晚上。
接下来的几天，
陆明川在陆府中的脚步愈发匆匆。
他整日在府中四处游荡，
来找他的人可不少。
有许多身着甲胄的将领，
甚至连宫中的旨意也时常传来，
还有不少穿着朝服的大臣。
他们都面带焦急之色，
时不时就在书房里和陆明川会谈交流。
这一次，书房的大门紧紧关闭。
门口还专门有两位守卫站岗。
我心里好奇极了，好多次都想进去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走向门口，对守卫说道：“我想进去见将军。”
守卫却一脸严肃地拦住我：“夫人，将军正在里面商议要事，您不能进去。”
每一次我都被这样拦住。
他这几天好像特别忙，还故意躲着我，不愿见我。
我也没再去打扰他。
只是这几天，我去了朔州城里，找了一处不错的布料铺子。
我在铺子里仔细挑选着布料，对老板说：“给我拿最好的布料。”
老板笑着拿出几种布料：“夫人，您看看这些，都是上好的料子。”
我选了一块中意的布料，打算在陆明川离开之前，给他缝制一件崭新的袍子。
这一次，我会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这件袍子上。
等我好不容易赶工做好了袍子，
满心欢喜地正准备去给陆明川送去。
陆府中的下人却拦住我说：“夫人，将军今天早上已经出城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走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下人接着说：“将军走的时候，没有给您留下一句话，也没来看您一眼。”
我看着手中精心缝制好的袍子，那一刻，心里竟然有些失落。
但紧接着，下人又对我说：“不过夫人，将军他临走的时候吩咐过小的，把这个交给你。”
我接过一个盒子，回到房间里。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信件，是陆明川留给我的信件。
我心里犯嘀咕：“他竟然有话对我说，为何不当面讲，非要写信给我？”
我有些晃神，拿着信，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读。
读完信上的内容，这一刻，我泪如雨下。
原来陆明川不是不愿意见我，而是他不忍心见我。
他想在这个非常时期彻底和我划清界限。
在他的信里，我也知道了这些天陆府中发生的异常情况。
那些来来往往的将领和朝中重臣，到底是事出何因。
朔州城看来真的是要变天了。
皇帝陛下已经病了，病了好多天。
眼下朝中的政务国事，全部都由那位太子殿下处理。
他年轻气盛，因为不满皇帝年轻时赐死了自己的母后。
因此和当今的皇后娘娘相处得并不是很愉快。
朝中的局势动荡不安。
大病中的老皇帝随时都有摇摇欲坠、归天的危险。
眼看新皇登基在即。
这个时候，朝中的大臣们都开始站队了。
朝堂之上，气氛紧张而压抑。
大部分大臣都很识时务，他们纷纷选择追随那位即将上位的东宫太子殿下。
他们心里清楚，太子未来极有可能登上皇位，跟着太子或许能有个好前程。
而此时，京城中也传出了一些可怕的传闻。
据说，皇帝陛下早就已经被太子软禁起来了。
那些先前来往陆府的将领和大臣们，其实都是来和陆明川商讨大事的。
一位将领皱着眉头，焦急地说道：“陆将军，如今陛下被囚，我们得想办法营救啊！”
陆明川眼神坚定，双手握拳，回应道：“各位放心，我定会和大家一起，谋划营救陛下之事。”
他们围坐在一起，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激烈讨论。
“我们可以先摸清宫里的守卫情况。”
“对，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潜入营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直在为营救皇帝这件事情精心谋划着。
可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位太子陛下居然以皇帝的名义发出了旨意。
旨意传到陆府时，信使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边关告急，蛮族入侵，着令陆明川将军马上开往前线。钦此！”
陆明川眉头紧锁，心里明白，哪里来的什么蛮族大军入侵啊。
这一切，不过是那位年轻的太子殿下想出来的诡计。
太子想把他这位手握重兵的将军调离朔州城，让他远离朝堂。
即便陆明川知道事情的真相，可眼下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毕竟这是陛下的指令，他若不走，那就是抗旨。
一旦抗旨，刚好给了那位看自己不爽的太子殿下开刀的借口。
陆明川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亲信说：“这太子奸计得逞，我不得不去啊。”
亲信担忧地说：“将军，此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陆明川苦笑一声：“我又何尝不知，但为了大局，只能如此。”
他此去，显然已经中了那太子的奸计。
关于那位东宫太子的心狠手辣，我也是略有听闻。
我心里清楚，他这一去，太子定然会在中途设下埋伏。
可以说，他此去必然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我的眼眶瞬间湿润起来。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滴，滴落在信纸上。
那微微晕开的笔墨，也被泪水打湿了。
信中，陆明川写道：“家国大事，大丈夫当一肩挑之。”
他还说：“如今朝局动荡，我深陷朝堂漩涡之中。”
他接着写道：“为了把你摘出去，让你免受风险，我自作主张已经写好了和离书。”
“我当初之所以愿意娶你，是因为不忍心看你在顾府那么尴尬，白白受人怨气。”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至于那一夜的雨水之情，我也不过是把你当做一个普通的玩物罢了。”
他在信中对我多次嘲讽刁难，用各种各样的恶毒语言把我数落个遍。
但我依然没有一丝反感。
我知道他这是故意想让我憎恨他，从而离开他。
读完信件，手上的信封已经湿了大半边。
我有气无力地把信封丢在一旁。
这时，我看到了木盒子里，压在最下面的一封和离书。
还有一纸地契和一些钱庄的银票。
第一十六章等你回来
我瞥都没瞥那和离书一眼。
只是匆匆地扫了下地契，当看到上面的名字时，我的心陡然又猛地一沉。
那上面写着：江南，周宅。
这个名字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不禁想起以前，那时候我和爹娘在江南生活得无忧无虑，日子幸福极了。
这处宅子本就是我们周家的房产。
可当年，爹娘为了全力营救顾家，最终双双殒命。
从此，我周家便家道中落了。
没想到陆明川特意把这个宅子给我买了下来。
他冷冷地让我滚到江南去，还说这辈子再也不愿意见我。
那些所谓的银票，不过是他对我的弥补和补偿。
他说，就当是那一天晚上，我陪他共度良辰的价钱。
陆云川把我说得像一个青楼的伎女。
可我丝毫不恨他。
相反，内心深处反而涌现出无比深沉的爱意。
我知道，他这是为了不拖累我。
他的真实意图，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看来他还是太小看我了。
居然以为这样我就会遵从他的意思，像他所想的那样远走高飞。
就这么离他远远的吗？
这份和离书，我当然不会接受。
至于朝堂争斗、皇位争夺，我根本不在乎。
我哪也不去，就守在这里。
我要等着陆明川平安回来，我要亲眼见到他。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这个把一切都奉献给我的男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却让我抛弃他独自逃走？
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清楚朔州城眼下的局势危险万分。
为了不连累其他人，我决定遣散陆府里所有的下人丫鬟。
我把他们的卖身契都退还了，还给了他们自由。
我给了他们路费银子，让他们各奔东西去找活路。
可贴身丫鬟明珠却一直跪在我面前，苦苦央求着，说什么都不肯走。
我看着她，无奈地问道：“明珠，你跟着我干嘛？”
我又劝她：“与其跟着我吃苦受累当一个丫鬟，现在我放你自由，你去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吧。”
明珠满脸泪水，一个劲儿地向我哀求：“不，夫人，我要一直跟着你，伺候你一辈子。”
她接着说：“从前被卖进顾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打骂我，只有夫人你一个人对我好。”
明珠一脸坚定，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说道：
“从那时候起，明珠在心里就一直记着夫人。”
“夫人的好，明珠都刻在骨子里了，发誓这一辈子都要跟着夫人。”
“不管发生什么事，明珠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我皱着眉头，连连摆手，对明珠说道：
“明珠，你走吧，如今这形势，跟着我没什么好处。”
可不管我说什么，明珠就像生了根似的，赖在那里不走。
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执拗地看着我，大声说：
“夫人，我不走，我就跟着你。”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这个和我一样固执的小丫头。
她那小小的身子，此刻却透着一股倔强的劲儿。
我终究还是心软了，轻轻点了点头，说：
“罢了罢了，你就留下吧。”
如今陆府的形势，朔州城里的人都能预见。
东宫太子如今登基在即，满大街都是去巴结那位太子殿下的人。
大家都像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一窝蜂地涌去。
而一直忠诚于老皇帝的陆明川，却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那些曾经在陆府阿谀奉承的名门贵客，现在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们看着陆府的眼神，满是不屑，甚至还会小声地嗤之以鼻。
我站在陆府门口，看着那些人匆匆而过的身影，心里一阵悲凉。
在这所有人都变了的时刻，只有宁玉瑶待我还如从前。
她现在正处于生产期，肚子高高隆起，行动都有些不便。
随时都有生下孩子的可能，我自然放心不下她。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朔州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前不久，权倾朝野的太子殿下，以谋反罪名把宁国公府全家搜罗了。
宁国公府里，上上下下，无论男女，一个活口都没留。
场面惨不忍睹，血流成河。
那位终日伴随在皇帝陛下身边的皇后娘娘，也因为这件事被太子陛下废了后位。
她被打入冷宫，最后只得到了三尺白绫。
这世事变化得可真快啊，就像一场噩梦。
短短一夜之间，在朔州城风光满面、权倾朝野的宁国公府就没了。
宁玉瑶因为早就嫁进了顾府，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这件事朔州城里人人都知道，但所有人都瞒着宁玉瑶。
我心里清楚，在这个时候，如果让她知道这种事，很难想象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我看着宁玉瑶日渐笨重的身子，暗暗下定决心。
我对她说：
“玉瑶，你就安心养着，什么都别想。”
考虑到她的身子，这些天我都一直在顾府上陪着她。
顾伯母和伯父看到我，眼神里满是嫌弃和害怕。
他们对我唯恐避之不及，就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我心里明白，毕竟那位东宫太子还没有对陆府发难。
而陆明川在前线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又恢复了以前对我的冷言冷语。
顾伯母撇着嘴，阴阳怪气地说：
“哟，你还敢来啊。”
我装作没听见，心里想着，这些我都不在乎。
我现在只想看着宁玉瑶放心地把孩子生下来。
至于陆明川是死是活，我心里也有了打算。
我自言自语道：
“他死了，那我就去替他收尸。”
“他若是活着，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要跟他在一起。”
“是刀枪剑戟还是尸山血海，前面的路我都要陪他一起走下去。”
第一十七章一家人渣
宁玉瑶临盆的这一天，真是巧得出奇。
居然跟顾府中顾桑新娶的那房妾室在同一天临盆。
说起这位妾室，那可是顾桑以前常常去光顾的花魁。
顾桑看着镜子里自己官服上的补子，得意地笑了起来，对身边的人说：
“看看我，如今在朝廷里越来越风光，官越做越大。”
自从他有了这样的地位，就越来越不把宁玉瑶这个宁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放在眼里。
他常常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
“一个嫁进来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而且啊，顾伯母还总是隐隐约约找借口。
她就拿宁玉瑶肚子里一直没生出孩子这事当说辞。
然后顺理成章地，让顾桑纳了一房妾室。
那妾室出身可低微了，是个花魁。
不过犯不着顾桑就是喜欢她，直接就把那花魁娶进了门。
从此之后，顾桑和那花魁白天黑夜都腻在一起，好不快活。
宁玉瑶本以为，自己有了顾桑的骨肉，顾桑就能对她亲近一些。
可谁知道，恰恰是因为她怀了身孕，没办法行房事。
所以顾桑几乎都没来看过她几次。
反倒是在那花魁的房间里，顾桑恨不得一直住在里面，一夜都不出来。
不久之后，那名花魁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顾桑一回到府里，扭头就进了花魁的房间。
进去就跟那花魁亲密无间的，好像那花魁才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顾家夫人。
至于宁玉瑶呢……
除了这些天顾伯母随手打发来的两个丫鬟。
这顾府的恩宠，她是一点都没沾上。
想想之前，宁玉瑶可是个天真活泼、一身傲骨的千金小姐。
到如今，居然被一个出身花魁的风尘女子压了一头。
宁玉瑶怎么能甘心啊？
但她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在宁玉瑶临盆的这一天，顾府上下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顾伯母更是心急如焚。
我就忍不住问旁边的小厮：“伯母这么着急，是担心少夫人吧？”
小厮撇撇嘴说：“才不是呢，她是欣喜着花魁娘子肚子里的孩子。”
原来啊，在顾伯母看来，宁玉瑶在这顾府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根本不像是她的儿媳。
明明怀的都是顾家的骨肉，可待遇差别居然这么大。
宁玉瑶的房间里，除了安排了一个贴身丫鬟和产婆。
就只有我陪在她身边。
顾府的其他人，几乎都去照顾那位花魁娘子了。
我见到这个画面，心里有些气愤。
我跺跺脚，大声说：“这也太过分了！”
我正准备冲出门去，找顾伯母伯父好好理论一番。
而且这么重要的场合，顾桑死哪儿去了？
但还没走出去几步。
只见一脸艰难苍白的宁玉瑶，缓缓伸出那无力的手，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袖。
她气若游丝，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楚楚别去......留下来陪我。」
「我现在好痛，肚子好痛。」
生孩子这件事我没有经历过。
单单从宁玉瑶那扭曲痛苦的表情，我就看出来，她此刻一定是疼到了极点。
我心里一阵纠结，想了想，还是努力压抑住内心那股复杂的情绪。
我缓缓转过身，轻轻坐到宁玉瑶的身边。
我伸出手，死死地握着她那冰凉的手。
我轻声出言安慰：「没关系的，玉瑶，我在这里。」
「而且产婆也在这里呢，相信你们一定会母子平安，没事的。」
「对，会没事的，母子平安。」
「一定是这样的......」
宁玉瑶微微转过头，眼神中满是期待：「顾，顾桑呢，他怎么还没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顾桑他......在门外的院子里候着呢。这是产房，他一个大男人进来不方便。」
宁玉瑶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失落：「也是，这样啊，那......那还是不打扰他了吧。」
看着宁玉瑶这个傻女人，都到这个时候了，心里还心心念念的是顾桑那个混蛋。
我只觉得一肚子火，却又无处发泄。
再看那产婆，在一旁急得一头大汗。
旁边摆放着准备好的热水和毛巾，还有各种接生用的工具。
看到这场面，我顿时被吓得心惊肉跳。
很快，宁玉瑶整个人的脸色开始极速变化。
她眉头紧皱，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一直抓着我的手臂，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不出片刻的功夫，宁玉瑶的下身就已经开始大出血。
她痛苦地哀嚎一声，声音凄惨无比。
紧接着，她整个人彻底脸色发白，再也没有了生机。
我顿时慌了神，大声喊道：「产婆怎么回事！产婆？」
「来人啊，快来人！」
「宁夫人大出血了，到底有没有人？」
我慌张凌乱，拼命地呐喊着。
看着眼前那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场景。
我回过神去一看。
那刚才还负责接生的产婆和丫鬟，这个时候都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疯了一般，猛地冲出门去。
双脚像是不受控制，慌慌张张地呼唤着顾府中的下人。
然而，整个院子安静得可怕，寂静得如同深夜的古井。
仿佛整个顾府瞬间变成了一座空宅，没有一丝生气，没有任何人回应我。
我的心，在这寂静中一点点沉下去，沉到了无尽的深渊。
而宁玉瑶，她可是堂堂的千金大小姐啊。
就在生产的这一天，她孤零零地死在了床榻上。
在这偌大的顾府里，无人过问，无人关心，好似她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失魂落魄，脚步踉跄地走出门。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远处传来了人声鼎沸的声音。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顾伯父、顾伯母，还有顾桑他们三个人。
他们正站在庭院里，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齐声欢呼着。
他们的目光，紧紧地停留在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那婴儿粉嘟嘟的小脸，皱巴巴的，煞是可爱。
顾桑一脸宠溺地逗着小家伙，小家伙被逗得嘴里直乐呵。
顾桑一边逗着孩子，一边不忘朝着屋里喊道：「月儿呢，她可还好？」
产婆笑着扭过身去，看了一眼躺在里间的花魁娘子。
那花魁娘子刚被迎娶进门，此时正虚弱地躺在床上。
产婆对顾桑点了点头，说道：「公子放心，母子平安，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
顾伯伯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
他激动得双手颤抖，大声说道：「是个儿子，是个儿子！哈哈哈！咱们顾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看着他们那笑得愈发张扬的嘴脸，我的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我的拳头，渐渐握了起来，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我在心里愤怒地呐喊：顾桑，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为什么要辜负她？！
你们这一家人，怎么能如此绝情！
我不禁想起，当年我的爹娘为什么会救这种畜生。
这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因为宁国公府满门抄斩，已经彻底没落。
所以宁玉瑶这个原本作为联姻对象的千金大小姐，在他们顾府眼里，已经失去了任何价值。
他们可以对她不闻不问，弃之如敝履。
他们宁愿去接纳一个风尘女子，也不愿把顾桑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放在眼里。
想到那突然消失的产婆和丫鬟，我的心中充满了怀疑。
我想，宁玉瑶突然大出血，一定是拜眼前这个顾伯母所赐。
说不定顾桑也事先知道这件事情，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看着他们一家人阖家欢乐的嘴脸，我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在心里替宁玉瑶感到不值，她的一生，就这样被这一家人毁了。
顾伯父瞧见了我，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
他扬起手，热情地招呼着：“楚楚，快过来！”
顾桑站在旁边，也跟着附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男婴，说道：“对，楚楚来看看，这是我儿子。”
奇怪的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提宁玉瑶一个字。
在这偌大的顾府里，也没有一个人在意宁玉瑶的死活。
看来，他们心里都清楚宁玉瑶的结局。
我越想越觉得可怕，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
终于，我走到了顾桑身边。
我怒目而视，朝他啐了一口，骂道：“人渣！”
第一十八章冷宫不冷，心冷
顾桑被我这一口痰吐得愣住了，眼神中满是惊愕。
一旁的顾伯父和顾伯母瞬间来了脾气。
顾伯母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朝我发难：“周楚楚，你发什么疯啊！你都已经嫁给陆明川了，跟我们顾家没关系了。”
她顿了顿，又提高音量说道：“我儿如今可是朝中重臣，你羞辱他到底想干什么？”
顾伯父赶紧拉住顾伯母，语气低沉地劝道：“唉，不能这么说，楚楚毕竟是咱们的义女。”
然后他又转向我，皱着眉头说：“楚楚你也不对，顾桑是你兄长，你怎么能无缘无故这样对他？”
兄长？朝廷重臣？哼，顾桑也配！
站在这顾府里，每吸一口气我都觉得恶心。
我头也不回，懒得听他们在那里叽叽喳喳。
「现在卑职多有得罪了，还麻烦周夫人随我们走一趟。」
说罢，他身后的几个侍卫便上前，隐隐有将我围住之势。
看这架势，他们分明是想把我软禁起来。
哼，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以此威胁陆明川。
想到这里，我不但没有一丝担忧的情绪。
反而嘴角上扬，心里竟有些庆幸。
至少能让那位东宫太子做到这个地步，那就说明陆明川现在相对安全。
而且，他对这位太子造成的威胁很大。
得知陆明川现在安全，至于我自己会怎么样，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抱起宁玉瑶的尸体。
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凉了，脸色苍白如纸。
我将她递给了贴身丫鬟明珠，说道：「明珠，这是宁小姐。」
明珠眼眶泛红，双手颤抖着接过宁玉瑶的尸体。
我接着说：「麻烦你替我把她安葬。」
明珠哽咽着回答：「夫人，我知道了。」
我又说：「还有我房间的木盒子，你先拿着，带着一起去江南苏宅等我。」
明珠眼泪夺眶而出：「夫人，那你呢？」
我强忍着泪水，安慰她：「若是有可能的话，我以后会去找你的。」
顿了顿，我又道：「如果等不到我，那你自己也要早做打算。」
「夫人，我……」明珠在那里哭的不成人形。
最终，我就这样被一道圣旨“请”进了皇宫。
此时宫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已经是那位太子殿下的人。
我进宫之后，远远便看到皇位上坐着一个人。
我心里一紧，走近一看，坐在皇位上的哪里是什么皇帝陛下，而是那位年轻气盛的东宫太子。
他一脸阴气的看着我，冷冷地说：「抬起头来。」
我低着脑袋，心中满是倔强，不肯就范。
旁边的侍卫见状，一把抓着我的下巴，强硬的拖起我的脑袋。
我的下巴被抓得生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东宫太子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些兴趣，他换了个坐姿，身体前倾，低声说道：「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又说：「我早就听说陆将军娶了一个美貌夫人，今日一看果然是有些国色天香，真是别有韵味。」
说这话的时候，太子已经私自穿着皇袍。
他那双恶心的大手，在我脸上不断游走，那油腻的触感让我一阵作呕。
「拿开你的脏手！」我骤然对他怒吼。
这一天夜里，我心惊胆战，每一丝声响都让我神经紧绷。
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提前在衣袖里藏了一把短剑。
此刻，我蜷缩在角落，整个人瑟瑟发抖，手里死死地握着那把短剑。
跟这种人渣侍寝？我宁死不屈。
至于陆明川……那太子的话，我才不信。
第一十九章我与你到天荒地老
我紧紧地握着那把短剑，
整个人眼神中满是惊恐，
直直地注视着门口的方向。
只要那里有哪怕一丝风吹草动，
只要有人进来，
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匕首扎进自己的胸口。
毕竟，我是陆明川的夫人，
又怎么能凭空没了自己的清白呢？
我安静地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就在这时，
一旁的偏殿里，
突然传出一阵恼人的咳嗽声。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
才发现，在这冷宫之中，
被关着的不止我一个人，
还有另外一个人。
我小心翼翼地朝着他走去，
脚步放得很轻很轻。
等走近了一些，
我才看清，那哪是什么糟老头子，
分明是皇帝陛下。
虽然我从未见过皇帝，
但他穿着龙袍，十分显眼。
而且在这整个宫殿之中，
除了太子以外，
只有他是唯一一个长着胡子的人。
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只是偶尔会喘气咳嗽几声，
并不像快病入膏肓的样子。
这和朔州城里的传言完全不同。
他看到我手里拿着短剑，
似乎对他抱有敌意，
这位老皇帝轻轻笑了几下。
然后有气无力地看着我，问道：
「姑娘，你也是被那畜生给绑来的？」
「你是陛下？」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老头眼睛里满是哀伤的神色，
他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感慨地说道：
「哪里有什么陛下啊，
现如今，我只是一个被关在冷宫里的糟老头子罢了。
说起来，是我太过纵容这逆子，
没想到他居然敢弑父夺位！」
他顿了顿，又接着问：
「倒是姑娘你，你又是谁？」
我赶忙如实回答：
「回陛下，陆明川是我的夫君。」
「明川啊......」老皇帝的神情骤然一亮。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兴趣。
「原来你就是周楚楚。
当初明川他来向我请求赐婚的时候，
我还纳闷呢，
宁安那丫头喜欢他，
这朔州城里谁都看得出来。」
我也一心盼着能促成这桩婚事。
可陆将军呢，说什么都不愿意。
他还言之凿凿地跟陛下讲：“就算您把我砍了，我这辈子也非她不娶。”
当时我就特别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陆将军如此如痴如醉。
我心想，就算是我家宁安那丫头，怕也比不上呢。
没想到啊，竟然是你。
听到这话，我一下子愣住了。
真没想到，陆明川为了娶我，居然敢跟皇帝陛下这般出言不逊。
我赶忙问道：“陛下，那陆将军他现在在何处？”
皇帝陛下神情瞬间一紧，显然也关心起这件事来。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如实说道：“回陛下，明川他被太子下了旨意派往前线。
这时，只听见外面天空中，朔州城上方黑云忽然席卷而来。
眨眼间，电闪雷鸣。
原本放晴许久的天空，突然就变了样。
看样子，一场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那天空中雷电打过的声音，就像一头巨兽在怒吼。
仿佛要把整个天下都吞进它的巨口中。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
渐渐地，冷宫里好像传来激烈的冲突声。
还有刀甲剑戟相撞发出的金属撞击声。
仅仅片刻的刀光剑影过后，只听见外面突然发出一声悲鸣。
“轰”的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夜晚的冷风，呼啸着吹进冷宫里来，正对着我的身子。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紧紧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甚至害怕得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去看。
只是机械地把那匕首朝着前面，直直地刺了出去。
下一刻，我便感觉到一双熟悉的手掌伸了过来，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匕首。
我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陆明川那可靠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身形挺拔，稳稳地站在我面前，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
他手上拿着那把短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问道：「娘子，你想谋杀亲夫不成？」
我还有些错愕，脑子一片混乱，怎么会是陆明川呢？
但看到他完好无损地归来，我原本慌乱的心瞬间踏实了许多。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我内心的激动。
我只是趴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
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陆明川身后，许多将士冲了进来。
他们步伐整齐，身姿矫健，齐齐把老皇帝拥护出去。
我一边大声地哭泣，一边小心地拍打着陆明川的肩膀，哽咽着说道：「你怎么才回来？」
我心里又委屈又埋怨，就盼着他能早点回来。
陆明川正了正眼神，一脸诚恳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满是心疼，说道：「你还问我，倒是你，我的信里明明写得那么绝情。
按理说你现在应该去江南了才对，怎么还留在这里？」
他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
我吸了吸鼻子，坚定地说道：「我当然是等你回来，你不回来我哪也不去。」
我心里认定了他，不管怎么样都要等他。
陆明川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呀，真是个傻瓜。」
他嘴角露出笑容，下意识地想伸手抱我。
我却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忽然变脸。
我嘟着嘴，从怀里拿出那份和离书，亮在他眼前。
陆明川有些懵，脚步忽然停下，一脸疑惑地问我：「娘子，你这是干嘛？」
他瞪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不解。
我晃着那份和离书，气呼呼地说道：「和离，和离，你看清楚了吗？
这可是你自己写给我的和离书，现在你却主动要贴过来，这是什么道理？」
我越说越生气，心里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陆明川明显有些着急，他赶忙说道：「怎么，娘子你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我也不再出言逗他，把那份和离书随手一扔。
然后我迈着轻快的步伐，冲他跑了过去。
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怎么会不要你呢？
陆明川，我这一辈子一生一世都不要和你分开。」
我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会消失。
我还没有和你一起去见识见识，你所说的那边境小城里海市蜃楼的神奇景象。
我想象着那如梦如幻的场景，心里满是期待。
我还没带你去看看江南的花，赏冬天的雪。
我想着江南的繁花似锦，冬日的白雪皑皑，嘴角不禁上扬。
我还没跟你一起做过许许多多有趣的事情。
我憧憬着未来和他一起的日子，一定充满了欢乐。
从此以后天大地大。
不论是江湖之高，还是庙堂之远。
只要你到哪，我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你的身旁。
跟你这样一直白头偕老。
因为，你是我的夫君啊。【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