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一个电话，舟山机场正在检票的女人就被拦了下来。她想走，已经晚了。这通要命的电话，源自一个叫蔡孝乾的人，一周前，他刚刚把四百多个同志的名字，和盘托出。
那个被拦下的女人叫朱枫。她身上有份吴石将军亲手签发的特别通行证，按理说，整个台湾没人敢拦。可签发这张通行证的吴石自己，几天后，也被堵在了台北新生南路的家里。军警包围他家时，这位国民党中将参谋次长，第一反应是给国防部长周至柔打电话，没人接。那一刻，他大概就明白，天塌了。
整个事件的引爆点，出奇的荒唐。不是什么精密的侦破，而是蔡孝乾，这位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自己把线索递到了保密局手里。这人顶着个长征元老的名头，骨子里却是个讲究人。爱穿西装，用香水，还和自己年仅14岁的妻妹同居。组织纪律在他这里，大概不如一块上好的牛排重要。他被抓，第一次竟然让他跑了，可他心思不在转移同志，反倒是惦记着自己的小金库和相好。结果，1950年1月29日，二次落网，这次，他连一周都没撑住。
蔡孝乾的招供，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朱枫帮他妻妹办的出境证，成了指向吴石的关键线索。那张证件上，留下了吴石副官聂曦的名片痕迹。保密局的谷正文就顺着这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线，摸到了吴石这条大鱼。要知道，吴石手里握着的东西，是整个台湾的战区战略防御图，是舟山群岛详细的兵力部署。这些情报，是通过朱枫的手，一次次送出去的。她每周六去吴石家，周日交给蔡孝乾，像个精准的钟摆，传递着决定战争走向的机密。
在这一片崩塌中，有个叫黎晴的女人，试图螳臂当车。她本是保密局派去接近聂曦的棋子，谷正文骗她说哥哥死于共军空袭。结果，她在1949年4月查了档案，发现那时候共军根本没有空军。谎言就是这么脆弱。从那一刻起，她的身份就变了。她利用保密局的身份，伪造文件，想帮朱枫撤离。2月份，她开车冲到码头，手里的公文却被识破是伪造的。警报响起，这个想在黑夜里点灯的女人，也栽了进去。
被抓后的朱枫，根本没给对手任何机会。她偷偷吞下二两多金子，混着热水，想一了百了。人是救回来了，审讯室里，她却一言不发。连老牌特务谷正文后来在回忆录里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党性不是一般的坚强。吴石也是条汉子，电刑打瞎了他一只眼，他嘴里默念的，是正气歌，一个字都不吐。
1950年6月10日，台北马场町。吴石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遥望大陆方向，写下天地有正气几个字。朱枫想给母亲写封信，被拒了，她就把话记在心里，连看都没看刽子手一眼。年轻的副官聂曦，穿着白衬衫，脸上竟然带着笑。一起被处决的，还有联勤总部的中将陈宝仓。
而那个始作俑者蔡孝乾呢？他活了下来。国民党给了他少将军衔，在保密局当了个设计委员。他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活到了1982年，病死在台湾。可笑的是，蒋介石一直不信任他，始终派人监视，他的子女甚至都不敢姓蔡，墓碑上连名字都没有。他出卖了信仰，换来苟活，最终却像个孤魂野鬼，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很多年后，北京西山的无名英雄广场上，竖起了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的雕像。朱枫的骨灰也在2011年回到了浙江镇海老家。历史有时候挺有意思，它会把一些名字刻在石头上，也会把另一些名字，吹进风里，散得一干二净。有些人用命去守的道，有些人转身就拿去换了糖吃，只是这糖，未免也太苦了点。